文|徐建伊
三月十日，星期二，上午，县委组织部干部考核组来到西山乡政府。这次考核组是由组织部副部长张杰带队，成员有组织部干部科科长吴刚强，组织干事李晨，县纪委廉政办副主任杨占卫，县直党委科员王丽等五人组成。考核组到达西山乡政府后，首先和西山乡的书记、乡长在一起，就这次县委对各单位班子考核的目的，考核的要求，干部考核办法、程序，以及考核工作纪律等，交换了意见。组织部副部长兼考核组组长张杰，干部科科长吴刚强，西山乡书记于志航，乡长赵继理，以及考核组成员，在主席台上就坐。会议由书记于志航主持，他首先向与会人员一一介绍了考核组全体人员的单位、姓名和职务。接着请组织部副部长兼考核组组长张杰，发表重要讲话。张部长向与会人员讲了这次县委对全县各级领导班子进行考核的目的，考核办法，考核程序，推荐优秀干部的条件，以及考核纪律等等。张部长讲完以后，考核组的人员，就开始清点人数，发放事先准备好的考核表。这两份表格分别是《科级干部考评表》、《后备干部推荐表》。干部科科长吴刚强，讲解了这两份表格的填写要求和注意事项后，考核组成员就把两份表格，分别发到与会每个人员手中，开始填写。与会人员拿到这两份表格后，大家的反映就各不相同了。有的人聚精会神，深思熟虑，严肃认真的在填写；有的人却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随意浏览一遍，不假思索，随便应付的填写了一项两项了事；还有的人则表现出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现象，也不填写，总在那里反反复复的看着表格，就像在把玩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样，反复端详着，仔细琢磨着；还有一些人就像监考人员似的，也不急于填写，眼睛老是在四周看来看去，看看台上坐着的领导们，又看看身边的同志们，就像是在监督大家填写一样；更有一些人像是在做坏事一样，把手中的表格捂的严严实实，遮遮掩掩，生怕被身边的人看到，在举报他；还有的人就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姿态，玩世不恭的样子。因为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曾多次参加过这种考核活动，明明知道这只是走走形式，向大众表示一下所谓的政治民主罢了，根本就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种严肃认真的走过场，实实在在的愚弄人，做做样子给下面看，这也就是当今官场上的用人特色。有五分钟的功夫，大家都填写好了，考核组成员分别到下面，收走了每个人手中的考核表，并当场装进档案袋里进行密封。表格回收完后，书记于志航宣布会议结束。并要求大家散会，请各位在办公室等候，不要走远，一会考核组还要分别找大家谈话。参加会议的人员，从气氛沉闷、压抑的会议室里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被人强迫的约束感，大家说笑着，打闹着，显示出无限的轻松感。他们这些人中，大部分根本就不关心这次民主考核，也不关心考核的结果会是怎样，谁称职，谁不称职，提拔谁，不提拔谁，这些都与自己无关，都无所谓。他们更关心的是啥时候能给他们按时发工资，解决自己的经济困难问题，最好再给他们涨级工资，来点实惠的，这才是他们真正盼望和梦寐以求的事。换届和调整领导班子，与他们没半点关系，根本没必要费那份心，动那份脑子，谁叫咱们都是一阶平民，无欲无求一身轻。散会后，考核组就分别找每个人进行单独谈话。书记和乡长两个人是由考核组组长、副部长张杰同志亲自来谈。谈话分两个组进行，一组是干部科长吴刚强和成员王丽。另一组是县纪委廉政办副主任杨占卫，成员李晨组成。于志航接到组织部要来考核班子的电话后，当天晚上一晚上就没睡好，他知道这种考核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走走过场，根本不会了解到真实情况，掌握真实存在的问题，起不到任何作用。但这毕竟是在为换届做准备，这次考核将直接影响到班子的调整，也关系到每个班子成员的升降去留，自己能否提拔，因而他对考核，看得异乎寻常的重要。他觉得除乡长以外，其它班子成员是不会跟他较量的，实际上也没有条件和他竞争，根本影响不到他提升副县长。他认真从各方面对赵继理进行了分析，得出的结论是:竞争副县长赵继理是不会和他争的，因为从乡长的位置上直接提副县长的可能性是不大的，况且这在以前调整班子时，很少有这种先例，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半路上杀出一匹黑马的事情，引爆一颗炸弹，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据他掌握的情况，赵继理是没有竞争副县长的想法的，这点他绝对有信心。他知道赵继理是想争取个书记，这个他心里很清楚。他希望这次调整，自己能进县级班子，最理想是提拔个副县长，赵继理接我的书记，这是最理想的结局。这次考核，他必须多讲乡长赵继理的成绩，多说他有组织领导能力，事业心强，敢想敢干，工作思路清晰，抓经济上如何有一套，完全有能力驾驭和领导一个乡的工作能力，是一个理想的书记人选。所以，他打算在考核组找他谈话时，他必须做到“上天言好事”，来个皆大欢喜。因此，在张副部长找他谈话时，他把乡长赵继理说的很好，像一朵花似的。张部长在找乡长赵继理谈话时，当问到于志航这几年的工作情况，班子成员的团结，具不具备一个县级领导干部的条件，能不能胜任县级领导干部工作等方面时。赵继理也是和书记于志航一样，同样把书记于志航说的是，政治觉悟高，党性原则强，水平高，有魄力，思想敏捷，勇于担当，团结同志，才德兼备，廉洁奉公，把书记说的十全十美，就像一块晶莹剔透，没有一点瑕疵的和田玉似的。当张副部长问到他对这次考核有什么想法时，赵继理说:“要说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我在乡长的位置上也干了四五年，这些年我辛辛苦苦在乡里工作，一心扑工作上，为西山乡经济发展，社会稳定，农民增收上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乡里各项工作，县里领导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这次能调整个书记更好，如果不能的话，能调整到县直单位工作，当个局长也可以。当然了，我更希望能继续留在乡里了。在乡里工作时间长了，对农民，对农村工作有感情。”其实，赵继理心里清楚，农村工作辛苦，工作不好开展，根本不愿意在乡里工作，他说对农民、对农村有感情，都是违心话。根本的目的，是想在乡里提拔个书记罢了。经过两个组分别和乡里其他副职谈话，了解到副职们在这次考核中，对整个党委、政府两个班子反映都不错，没有大的原则上的分歧，整体上反映是不错的。但是多多少少也反映出一些问题，对整个大局影响不大，总的来看，西山乡的班子是一个政治理想坚定，精诚团结，干事创业，勇于开拓创新，能打硬仗，值得信赖的领导班子。副职们对个人的去留和职务晋升上的要求，也都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秦天才和陈光明是副书记，他两个都有想调整个正职的意思。其他的副职们，有的想在乡里动一动；有的想调整到县直委局任职，哪怕是不提拔也不想再留在乡里工作，宁愿到县直单位任个副职都行。通过考核，也推荐出了几名优秀青年后备干部。分别是乡政府办主任史文理，乡民政助理梁飞，乡妇联主任白玉洁。通过这次考核，让张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西山乡会出现这么好的局面，也得到了组织部副部长张杰的好评。张部长在县委各考核组汇报会议上，对西山乡大赞了一番，他是这样评价西山乡的领导班子的。他说：“以前干部考核，他曾多次参加过，大部分班子内部，都存在着不少问题，你争我斗，互相拆台，书记、乡长不团结，尿不到一个壶里的现象很多。可像这次西山乡书记、乡长能相互配合默契，班子团结，能够带领一班人干事创业的班子还真不多见，也是我大感意外。”县委听了各个考核组的情况汇报后，县委书记高强还对于志航这些年到西山乡的工作成绩给予了肯定，参加会议的县领导对西山乡也非常满意。
县城的早晨，微光晨曦，空气清晰，那些喜爱起早锻炼的人们，三三两两的漫步在宽阔而洁净的街道上，边说边走，向西山植物园走去，欢快的笑声荡漾在城市的上空。这天早上，副书记陈光明老早就起来，他不是去锻炼，也无心欣赏这早晨的美景。就急急忙忙的，开车跑到河阳市找他舅舅周怡然去了。他也想利用这次调整班子的机会，提个乡长或是到县里当个局长。这不一大早他就开车来到河阳市他舅舅家里。他舅妈看外甥光明来了，就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因为这些天她家里，已经有很多洛南县里的干部，来到她家里找张科长说情了。看到光明开口就问:“光明，又是来找你舅舅的吧？”光明接着说:“是的舅妈，我舅舅在家吗？”“还没上班，在屋里，你进去吧”。说完就忙着进厨房做饭了。光明进到屋里，他舅舅刚起床，正准备往外出，看到光明来了，就问到:“光明这么早来找我，又是为了你工作的事吗？”说着就坐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这时光明说:“舅舅，县里最近就要调整班子，昨天已经到我们乡考核了，我想利用这次机会，提个乡长，不成的话，到县里当个局长也可以，你给高书记打个电话，让他把这事给办了。”他舅舅不耐烦地说:“光明啊，你认为我就是市委书记啊？想让你们的县委书记怎么他就能怎么，提拔个职务就像说句话那么容易？我可听说你在单位反映不怎么好啊？是不是有这回事？”光明听舅舅这样说，心里有点不高兴，可当着舅舅的面，也不敢多说什么，就生气的说到:“舅舅，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们是看我提副书记，自己没能当上，心里嫉妒我。”舅舅接着说:“你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副书记的，一定要把工作干好，可不能给我丢脸啊！”光明听舅舅说完，就接着说:“舅舅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再给我们高书记说说，我能不能当上乡长只有靠你了。”周科长听了外甥光明的话，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因为他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外甥啊。他想，我姐姐对我很好，小时候家里困难，没钱上学，为了能够让我上学，宁愿自己放弃学业，出去打工挣钱，供我读书，为的是我将来有个出息，出人头地，为家里争光。其实姐姐学习比我还好，可是她宁愿放弃自己的前途，挣钱供我念书，才使我继续完成学业，后来考上大学，才有了我的今天。再想，这些年来，姐姐平时家里再苦再难，也没有给自己提出过任何要求，怕我为难，姐姐就这一个儿子，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也不能不帮我这个外甥啊！想到这里他对光明说:“你走吧，你的事我会考虑的，有时间我给你们县委高书记说说，抽空你也去找找你们县委的高书记。”又说:“你吃饭没有，没有的话，看你舅妈饭做好没有，吃了再走。”“我来的时候在街上吃了，那我走了舅舅。”说着就出门要走。他舅妈听到光明要走，就在厨房里大声说到:“光明，饭做好了，你吃了再走吧？”“我吃过饭了，我走了舅妈。”光明说着就走出了舅舅家的大门，开车回了洛南县。这些天里，陈光明有了舅舅的承诺，吃了个定心丸，心里踏实多了，天天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有时嘴里还哼个小曲，洋洋自得的样子，心想这次提拔乡长自己是胜券在握，板上钉钉的事。但表面上仍然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显得非常镇定。
阳春三月，春日融融，柳丝轻扬，光溢花香，满眼绿草红花，感觉连呼吸都包含着春意。微风吹起，桃树、梨树上的花瓣随风起舞，飘然而落，就像天女散花一样。大黑山边的小溪里，发出哗哗的流水声，清脆悦耳，好像在欢唱春天的交响曲，河水清澈见底，一群群小鱼在河水里嬉戏着，无比欢快。路边的小草，也悄悄地钻出地面，嫩生生，绿油油的，显示出勃勃生机。副乡长林木，这几天带着乡林站的几个人，天天跑到乡政府对面的大黑山上，规划今年的二百亩植树造林任务。连续几天他们都是起早贪黑来到山上，进行认真规划，分解面积，定点定位，把植树面积，具体棵数，详细分解到每个行政村。三月六日上午，星期五，乡班子成员，政府机关全体人员，乡直属各部门的人员，以及全乡各行政村，共集中了一千多人，肩扛撅头、铁锹，打着红旗，浩浩荡荡的来到大黑山上，开展植树造林活动。同时还邀请了县电视台的记者，前来现场采访报道。这次活动安排在三月六日进行，是书记于志航和乡长赵继理一起，事先商量的时间。目的是想通过这次植树造林活动的开展，在全县造成一个轰动效应，更是想给他们在这次班子调整中，再增添一个升迁的砝码。如果是安排在三月十二日植树节这天进行，县里、甚至各乡都要开展植树造林活动，那就不能突出自己了，更不能在县里产生积极效果。果不其然，由于当天的植树造林活动声势浩大，轰轰烈烈，再加上县电视台在当天晚上播出的洛南新闻节目里，对西山乡植树造林活动的宣传报道，果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因此，书记、乡长对组织这次植树造林活动，所带来的良好效应非常满意。
近日，在洛南县里沸沸扬扬传了多日关于调整干部的传言终于尘埃落定，最终还是被证实传言是真的。三月十九日，星期四。洛南县委常委会开了整整一天时间，主要议题就是调整县直各委局和各乡镇的领导班子。关于这次调整县直和乡镇的领导班子，县委很早已经做了详细的按排。这次调整动作大，涉及到的人员多，需要调整的、新提拔的共计二百三十多人，就调整的人数，在洛南县干部调整的历史上也是空前的。这次召开常委会之前，县委曾经两次召开书记办公会议，对这次需要调整的和新提拔的干部，已经进行了认真协商和研究，在书记办公会上统一了思想，达成了一致意见，然后才提交到县委常委会上来通过。所以，在通过这二百三十多人的职务时，常委会上，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分歧。但也有个别常委，对少数人的任职，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如对西山乡新任的党委书记人选杨要峰，常委们就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见，认为他出任党委书记不是很理想人选。为此，在常委会上，组织部长马文，向常委们介绍了这次县委为啥选定杨要峰出任西山乡党委书记一职的理由。并强调说:“当时提出让他来任西山乡的党委书记，在书记办公会上，也有人提出他出任书记，怕胜任不了这一工作岗位。为什么最后能定下来，让他出任西山乡党委书记一职，主要是考虑到以下几个因素：一是：杨要峰在乡长的位置上，已经干了七年，和他同时任职的乡长，都已经提拔了书记或是回到县里任委局的局长，有的甚至已经提拔到了县级领导岗位。他是八五年从西山乡乡长平调到大坪乡任乡长，在大坪乡工作也有四年多了，算是任乡长职务时间最长的乡长了。二是：此人虽然领导能力不够强，但是工作踏实，不怕吃苦，比较听话。三是：他本人也有想法，曾多次向组织提出要求，想动一下职务。四是：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长期在乡下工作多年，这些年乡里工作很难搞，工作环境差，又很辛苦。县里决定这次启用他的目的，也是为了照顾长期在乡下工作的同志们，更是鼓励那些在乡下工作的干部们，要让他们知道，只要安心工作，不怕吃苦，愿意在乡下工作，组织上是不会忘记他们的，更不会让这些长期在乡下工作的人吃亏。县委决定使用他，也主要是基于这几点来考虑的。说到这里，高书记插话说:“在书记办公会议上研究对他的任职时，也有人提出对他任职的看法。但综合各方面考虑，我认为杨要峰同志还是能胜任这一职务的，他在乡长的位置上工作多年，也积累了不少基层工作经验，以前主要是没有把他放在书记的位置上，上面有书记，也显不出他的能力怎样，如果这次把他放到书记的位置上，我想是能够胜任的。”书记既然这样说了，其他常委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就这样杨要峰在县委常委会上才勉强通过了任命。三月二十日上午，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张杰，组织部干部科科长吴刚强到西山乡宣布该乡党委、政府班子调整的任命文件。任命杨要峰同志为西山乡党委委员、书记，免去大坪乡乡长、党委副书记、委员职务。免去于志航同志的西山乡党委书记、委员职务，调县委组织部待分配工作。任命副书记陈光明同志为大坪乡党委委员、副书记、乡长，免去西山乡党委副书记、委员职务。任命刘英杰同志为西山乡党委委员、副书记，免去马店乡政府副乡长职务。这次调整，西山乡是两进两出，新提拔两个，总的变化不大，其他班子成员职务没有任何变动。任命文件宣布后，参加会议的人员，对这次班子调整感到很意外，原来都认为乡长赵继理会接替于志航任党委书记，没想到会从外乡调来一个书记。更让大家没想到的是，陈光明会提拔个乡长。大家根本没有料到，这次调整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其实，这就是官场上的微妙之处，往往人们想象的总是和现实差之千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是常有的事。官场就是这样，不能看不清形势，人家虽然职务小，但占的地形有利，就像是流水，人家占的地势高，虽然水小，到了关键时刻，可以“哗”地一下流出来，你水虽然多，但在低洼地，到时候干着急排泄不出来。人们不由得感叹道，官场就是战场，瞬息万变，世事难料，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这次班子调整，赵继理在没有得知这次调整的准确消息前，还是信心百倍，认为这次书记非他莫属，应该是蒸篦上抓馍，十拿九稳的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殊不知，这就是中国的官场，特有的非常普遍的现象，它就像一个无形的蜘蛛网，你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你只要在这个官场上混，神不知，鬼不觉的，你已经进入了一个盘丝洞。这时候就需要上面有一个人来搭救你。就像陈光明，他就有个在市委组织部当科长的舅舅来搭救他。而赵继理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上面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在关键时刻没有人来搭救他，所以他就只有在这个盘丝洞里挣扎了。赵继理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自己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段时间，为了能接这个书记，该跑的也跑了，该送的也送了，应该做的工作也做了，可还是出了问题。这时候他才想起，那次他去找县委书记高强的时候，高书记对他说的那些模棱两可，令他费解的话。他忽然明白过来了，是自己送的钱太少了。你想，人家都在跑，都在送礼，总有送的多和少之分吧，人家送的比你多，那就肯定轮不到你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轻重之分了。对于跑官这样的事情，是很有学问的，比如求人，你就要分个主次，对于可有可无的人，在决策上不能起到关键作用的人，你就不需要找他，别看他也是领导。而哪些在提拔你时，能起到关键作用的领导，你就一定要去找，你不去找他，他怎么能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他怎么会想到你。所以，像这些能在关键的时候，拉你一把的领导，不但要找，而且还要在他身上下赌注，必须这样才行。任何事情都不是平白无故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年头，想提拔就得联络感情，怎么联络感情，那还不是对领导要做感情投资，前些年都是送贵重礼品，或者是送购物券。可现在不一样了，送这些早过时了，现在时兴送钱或存折。有人还把官场上的价码都编成顺口溜了:“一万两万不商量，三万五万挂个号，不过十万没希望。”就这样，有人还是咬着牙的送，有的倾家之所有，有的东借西凑，有的向银行贷款来送，在这件事上决不能小气。送少了，等于白扔，要送就送得领导眼蓝心热，送得领导动心，感到不提你就觉得对不起你才行。有的为了弄个一官半职，到处拉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都拉的像亲兄弟似的。有的根本没有经济来源，也要打肿脸充胖子。因为大家都看清了眼下这个世道，在官面上混，甭说没个一官半职，就是头上的乌纱帽翘小了，人们都瞧不起你，你就没法往人前站，说话舌头就矮半截，更不用说对你捧着敬着了，逢年过节给你送这送那。因此，就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要挣个一官半职。赵继理想到这里，才意识到，这次没能当上书记的原因，一定就是自己钱送的少了。他非常后悔自己当初没听老婆的话，要是听了老婆的话，拿上个十万、二十万，说不定这个书记就是自己的了。现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要是有了一定会去买来吃。后来，有人告诉赵继理，杨要峰这次能够当上书记，其实高书记并不是看他有能力。而是杨要峰九三年春季，在市委党校中青年干部进修班学习时，曾经和高强是同学，那时候高强还是河阳市科技局的一名科长，这次调整前，杨要峰找到县委书记高强，给他送了十万块钱，这才让他当了个书记，这时候赵继理才如梦方醒，豁然开朗。
三月二十六日新书记和新调来的副书记,就到西山乡上任了。当天上午西山乡召开了新书记上任来的第一次党政班子联席会议。主要议题是:稳定思想，集中精力做好当前工作。会上，新书记代表新一届领导班子，发表了讲话。他说：“这次县委对委局和各乡镇班子调整工作，已经告一段落，要走的已经走了，留下来的要安心工作。此次调整，可能有个别同志感到不理想，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县委调整班子，是在全县范围内统筹考虑，不可能每次调整，都能达到让所有的人满意。没办法，这是县委的决定，希望大家坚决服从组织安排，丢掉思想包袱，既然组织已经定了，就要认真对待，作为一个党员干部，就要一切听从组织安排，服从组织决定。今天，组织上既然把我们安排到了一起，就说明我们之间有这个缘分，我们就要好好珍惜这个缘分，愉快地在一起工作几年。今后我们要努力做好本质工作，同时还要加强团结，互相理解和支持，做到既有分工，又有合作，集中力量，团结一心，把西山乡的各项工作做好，给县委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为西山乡的经济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这时他环视一周，接着又说：“由于这次我们乡调整人员不多，班子调整不大，对原先各位班子成员的分工，我想暂时不做调整，等我和赵乡长在一起认真商量后，再根据情况对班子成员的分工进行适当的调整，新来的刘英杰副书记暂时接替调走的陈光明书记的工作，史文理同志兼组织委员，白玉洁同志暂时负责共青团和妇联会工作。”接着赵乡长又安排了近期需要做好的几项工作，春耕生产，烟叶育苗的后期管理，烟田面积的落实及烟田整理，计划生育，信访稳定等几项工作。
班子调整到此就算告一段落，原先还有这样那样想法的人，这时候再有啥想法也是没用了。随着县委对西山乡班子的宣布，班子调整一事总算尘埃落定。前段时间有些人为了自己在这次调整中，能够得到一官半职，想在自己原有的职位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达到自己理想的目标，跑来跑去，四处活动，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找熟人，拉关系，不惜一切代价送钱送物，把官场上跑官要官的方法，发挥的淋漓尽致，炉火纯青。对于跑官这些事，当官的人，经过多年官场锤炼，一个个都具备有一定的跑官才能，练就了一身绝技，做起来都像是个电影明星一样，具备一定高超的演技和表演艺术。很多人表面看起来都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内心却是暗流涌动，坐立不安。大家都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团结，一团和气的样子，说起话来更像是亲哥弟兄一样，相互关心着对方，都希望对方能够在这次调整中提上一职。可是内心里都是巴不得从台阶上一脚给对方踹下去，想法设法蹬着对方的肩膀往上爬。平时相互之间关系都很好，可是这个时候，都是恨不得想把对方一下给掐死才解恨。其实每次调整班子都是这样，在调整前都是各攥各的劲，各操各的心，心里都有个小九九，谁也不会把自己的真实心理说给对方听，那是一点风都不能透出来的，如果要是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那可是犯了官场上的大忌。这个时候你要是相信对方，把自己心里的那点秘密给对方说出来，那你就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傻逼，即使平时相互之间关系再好，这个时候还是要有一定防备的，这就像是战场上的双方，恨不得把对方给一枪打死。在这个时候如果谁能够做到左右逢源，滴水不露，老成持重，谁就是官场上的赢家。如果到了调整以后，这个时候，相互之间就没有什么了，烟消云散了，大家都又回到了原先的样子，仍然像以前那样，和和气气，说说笑笑，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切都随风而去了，云雾散尽，春光明媚。所有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班子的宣布烟飞灰散。
南坡村通往西山乡政府，有一条四公里长的道路，路虽然不长，也不宽，可要翻一座山坡，一架沟，目前仍然是一条土路，且道路坎坷不平。每到夏季一下雨，道路泥泞，积水严重，遇到晴天，车从路上走过，后面会腾升起一路灰尘。附近的村民戏称这条路为“灰泥路”，就是晴天一层灰，雨天一路泥。该路沿线居住着南坡、王寨、杨岭、洞沟四个行政村，六七个自然村，共计七千多口人，也是西山乡自然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几个村。但由于受交通条件的制约，经济一直很不发达，农民生活依然贫困。杨要峰出任乡党委书记后，第一次下乡，就选择了到南坡村去。原因是，南坡村是西山乡的第二大村，有三千多口人，由于多年来，该村家族矛盾突出，家族势力长期左右着该村的两委班子，造成班子不团结。乡里多年来，也曾几次下决心对该村班子进行调整，但由于长期积累下来的尖锐矛盾，该村班子一直调整不到位，长期处于混乱状态，严重影响到了该村的经济发展。造成了该村各方面问题，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群众上访问题突出。这些年来，该村班子三年两头，一茬一茬接着换，而且是换下来的，就告换上来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告来告去，谁也别想好好干。因此换班子就像翻烧饼一样，风水轮流转，庄家轮流坐。南坡村班子长期不团结问题，杨要峰心里是很清楚的，因为在几年前，他在西山乡当乡长时就是这样，一直持续到现在。所以他到西山乡后，第一个就选择到南坡村进行调研。他心里清楚，作为一个大村，班子配不好，不仅会影响该村的工作开展，而且会影响到整个乡里的工作，况且南坡村还是个大村，在乡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因此，他才会重点选择到南坡村进行调研。看该村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为什么总是配不好班子，想把问题吃透后，准备把该村的班子认真的进行调整，选配出一个有战斗力，能团结全村人民，带领全村人脱贫致富的领导班子。也好利用该村的班子调整，给下一步调整其它村的班子，摸索出一条好的路子，提供好的经验，为健好全乡各村的班子打下良好的基础。三月二十三日上午，也就是杨要峰刚到西山乡工作的第三天，他就带上乡党委组织委员史文理，坐着他昨天才买的那辆崭新的普通型桑塔纳轿车，向南坡村去。因为昨天刚下过雨，道路还有点泥泞，当杨要峰坐的桑塔纳轿车走到洞沟村附近时，轿车就陷进了泥泞的道路中，司机几次加大油门，车子却一点也不动。无奈，他和史文理只好下来推车，看是否能够推出来，可是，当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无论怎么用劲推，车子就是纹丝不动，司机也急的满头大汗。正当他们束手无策，焦急万分时，有个中年男人走到他们的汽车跟前，前后看看，也不帮助推车，还幸灾乐祸的说到:“啊呀！我想就老百姓的牛车、拖拉机会趴窝来，当官的小轿车嫩好也会趴窝啊？可让他们也尝尝道路不好的滋味。谁让他们不管老百姓死活，不为老百姓办事，这就是下场。现在的当官的，哪个能干点实事，就知道享受，在老百姓面前耍威风，拿着老百姓纳税的钱，买车自己享受，哪管咱们老百姓死活啊！要说这条路早该修了，这些年来，给老百姓生产和生活带来了很大不便，可把老百姓给坑惨了，附近几个村的老百姓哪个不是怨声载道，上面就是听不到，这下可也让他们享受享受这不修路的好处了，尝尝这车趴窝的滋味。”这人的话音刚落，东面路上又有个嗓门更高的人，就急忙接过话茬说了起来:“现在哪个当官的干实事，为老百姓着想，不都是在空喊口号。不是有个民谣吗？我给你整几段你听听。不是说村骗乡，乡骗县，一下骗到国务院；乡镇企业不生产，工厂烟囱不冒烟，企业产值照样翻两番；年初撒个慌，年终拿个奖，来年提个长，是不是啊！”这时有一个老汉，赶着一头牛，拉了一辆架子车从汽车旁边走过，刚走过汽车没多远，轮子也陷进了路上的泥坑里，不论老汉怎么用鞭子抽打那头牛，牛就是不走，这时老汉就说：“你他妈的也想倒蛋啊！不想给我拉车，难道你还想坐汽车啊！有本事你也当官去。”杨要峰听到这些话，心里很是气愤，一副脸耷拉的老长老长的，可心里再恨，也挡不住老百姓的嘴啊。改革开放了这么多年，农民经济没搞上去，生活没富起来，可老百姓的嘴开放的老快，言论自由，啥话都敢说，而且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层出不穷。不管老百姓说的怎么过分，他又不犯法，又没有指名道姓说你，你也拿他没办法。可是，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对基层干部又真正了解多少呢？怎么知道现在基层当官的有多难，整天都是过的啥日子，特别是乡镇这些被大官管的小官。老白姓才不管你那么多，该说还是要说，而且是啥都敢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怎么过瘾怎么说，你拿他们有啥办法？你气你的，他们说他们的，把你能气死，他们才高兴呢，这也是当前农村干群关系的真实写照。要致富，先修路，这个道理谁不知道，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能懂这个道理。不是光嘴上说说就可以了，有那么简单吗？说要修路、修桥，可修路、修桥的钱从哪里来？天上又下不来，乡里又没有养着屙钱的老叫驴，上级又不给拨款，乡里又没几个乡镇企业，税收又不多。一年统筹提留收上来的那么一点点钱，捉襟见肘，花钱的地方又那么多，到处都等着用钱，上哪里弄钱修路。想着想着，杨要峰的心里更是难受，肚子气的一鼓一鼓的。这时，站在书记跟前的乡党委委员史文理，一时间傻在那里，也是急的没啥好办法，更不知道说啥好，两只手老是不停的在那里搓来搓去。还是司机小张反应快，悄悄的附在党委委员史文理的耳朵上说了几句话。这时候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赶忙对书记说:“杨书记，你别急，我去洞沟村里，叫一下刘支书，让他找几个人来，帮忙一起把车给推出来。”说完就一路小跑的往洞沟村里跑。不一会功夫，就看见洞沟村的刘武灿支书，跟在组织委员史文理后面，带着几个村干部，急急忙忙的往这里赶。当他们赶到车前，刘支书看着杨要峰书记耷拉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就急忙弯腰伸出双手，和杨书记握手，头像捣蒜似的忙赔不是，嘴里说着:“杨书记，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今天来这里，我们来晚了，请你原谅，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你的车给推出来。”说完就招呼其他人一齐用力，就把车给推了出来。当车推出来后，杨武灿支书满脸堆笑着说:“杨书记，你来咱们乡工作，我们还没有顾上给你接风，中午就到我们村看看，指导一下我们村的工作，也好借此机会给你接接风。”这时候的杨要峰心里还在生气，哪有心思去村里吃饭，听到刘支书这样说，他心里才稍微烫贴点，勉强堆着笑脸敷衍地说道:“今天去南坡有事，中午就不去你村里了，我到西山乡工作没几天，也没时间去看你们，等我有空，我一定会去，今后我们就在一起工作了，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你们配合和支持，麻烦你们的地方多着呢，工作上还要仰仗你们多支持我才是，来日方长，今天就不去了，你们都回吧。”书记一面说着，司机小张就把车门给打开了，书记说完就弯腰钻进车里，把车门玻璃摇下一条缝，把手一摆，车就走了，启动的汽车轮溅起的泥水摔在道路两边。刘支书他们看着走远的汽车，这才扫兴的回村里了。书记杨要峰三月二十三日、二十四日连续两天到南坡村进行班子调研，通过找历任支部书记，曾经当过村干部的老人，村里面有威望而且正派的人，以及该村在外工作退休在家的老干部们分别谈话，听他们对村里问题的看法，如何配好村两委班子等问题，和他们谈心，交换思想，基本上把该村混乱症结找到了。自己大致对该村两委班子的调整，有了个初步想法，打算回乡里后，再和乡长赵继理交换一下意见，毕竟赵乡长在西山乡工作比他时间长，了解的情况更多，更全面。然后再把调整两委班子一事拿到乡党委政府班子联席会上进行讨论。 （待续）
作者简介：徐建伊，河南洛阳人，高中文化程度。曾任民办教师，部队战士、译电员、营部书记、宣传干事。参加过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作战，81年扣林山拔点作战，84年收复老山作战。部队转业后，曾任乡纪委书记、卫生局纪检组长、广播电视局副局长。平时爱好写作，作品曾发表于《云南日报》、《国防战士报》、《洛阳日报》等报刊，创作诗词200余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