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一)
自从老爸离开以后,我几乎没有回老家的欲望。今年总共去了两次,正月一次,清明一次。
上次遇见城里打工的堂兄,他说,老爸边上的危房已被村里拆除。我担心一墙之隔的老房子会不会受牵连?且经历过梅雨季、台风季,家里仅存的老家具------爷爷时代留下的一桌一柜,是不是已经发霉?再怎么着也得去趟老家,拖了又拖,赶在了假期的最后一天。
5:30就出发了,和文先生一起,车很少,路宽阔,城里的小店还没开门。十几分钟,来到小镇,我俩坐下吃早餐,三个包子两个馒头,一碗豆浆,8元5毛,馒头吃起来很黏口,包子味道不错。
“这个店也是1块5,那个店也是1块5,包子不买算了。”边上传来两个大爷的对话。
“我买两个包子。”一个骑电动车的少妇靠过来。
“美女,现在包子1块5一个了,涨了5毛了。”老板娘先告知后收钱。
原来刚才那两个大爷,还在寻找一元一个的包子店,想必找了两家都同时涨价,只能不吃包子了。
一路疾驰,接近老家心里还是有莫名的开心,田里甘蔗正在抽蕊,绿得发亮,新农村别墅一幢接着一幢,偶尔见着一两个老人坐在石头上抽烟。到了老家还不到7点,村口楠楠嫂子家大门开着,喊人没有响应,打了电话,手机却在家里响起。
我来到老房子,先开门,里面的家具还好好的,房间里没有异味,没有霉变,除了厚厚的灰尘。堂兄家的危房基本拆除,只剩一堵矮墙。
住在边上的郭大叔说,你回来啦,你看这个xx干部拆得,根本没做到位。你不找他理论理论?房子木头什么的都露出来了,幸好你哥用砖头压了压。围墙还剩这么高,万一下大雨冲下来,我家的房子也遭殃。果然,他的房子留下推墙时撞击的痕迹。幸好当年修自家老房子时,我另外砌了一堵墙,今日受损不多。
抬头一望,危房楼上的破竹蔑席露出来了。这个房子据说是我曾祖父留下的遗产,到了我爸这一辈,我家和堂大伯家一分为二。这一张破竹蔑席加几根竹子(姑且称它为竹帘),就是我家和大伯家二楼的分界线---因为买不起砖头。属于我家的一半住人,属于大伯家的一半-------楼下养猪,楼上堆柴草。
我就在这幢房子度过了难忘的童年,和竹帘相偎依。那时的我,胆小、怕鬼、怕黑,竹帘作为象征性隔墙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因为两家没有完全隔断,没有私密,没有隔音。每天一大早,大妈必定要上楼一次。她先开灯,楼下的开关一按,她家房子楼上楼下都亮了,灯光透过竹帘,映到我家这边。大妈到楼上取一捆烧早饭用的柴草,顺便隔着竹帘和我打一声招呼,我一般还没起床。一听到大妈的招呼,我的心就暖了起来,觉得有人关心,人气旺旺,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小时候的我很讨厌这个房子,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爸爸妈妈,别的小孩都住在一条有十几户人家的长廊里,住在有两层楼的大房子热闹地方;唯独我却和暴怒的爸爸、懦弱的爷爷奶奶住在一个别家用来养猪的,孤零零的破房子里。
每每晚上睡觉,我觉着孤单、害怕,即便有三位大人陪伴。大妈带来的每天雷打不动的问候,好像是来自那些大房子里另一个世界的问候,通过竹帘,我和那个热闹的世界有了连接。
勤劳的大妈,每天起早摸黑,烧饭、喂猪、挑水、种地的大妈,已经早早地离开了。竹帘还在,她是否记得当年带给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孩的无限温暖和希望呢?
时过境迁,物质水平今非昔比,我离开这房子也很多很多年了,可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
老房子的一切令我放心,我便折返到楠楠嫂子家,还是没人。于是到公路边买正宗的牛肉,可惜高速架桥,需要走一段弯路才能到牛肉店。
因为整改,路边的大棚拆了,牛肉放在家里卖了。六十开外的老板娘很会做生意,她说你今天太运气了,这个早上刚杀的老牛,三十年了(还是我听错了?有这么长寿的牛吗?)刚煮的熟牛肉60块一斤,牛bang是45块,牛排骨35元一斤,生炒牛肉45元一斤,最贵的牛腱(生的)拿来卤的那种70元一斤。受她推荐,除了牛腱,我每种买了一斤
店里来了另外一位顾客,老板娘又说,你看还是买牛肉合算,现在猪肉都涨价了,猪肉吧越烧越少,牛肉呢越炒越多。那位顾客挑挑拣拣,称了半斤。
这时文先生接到电话,有事须在8点前赶回。可是我还没见到楠楠嫂子呢?看来我只能公交返城了,买好牛肉我再去楠楠嫂子家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