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琼:生活中的诗意

生活中的诗意

央视播出的第二季《中国诗词大会》落幕了,却在中国大地再次掀起诗词热。参与者不分男女老幼、不分行业,竞相在会场接力答题,场下许多人跟着默背、欣赏诗句的美妙,并激起不少人对诗词的爱好,或诵读,或填词写诗,或用毛笔醉写。这就很值得玩味。在充满各种“秒杀”的极速时代,竟然有这么多人沉醉于这种几乎无任何回报的爱好,出人意料。

   中国是诗词大国、古国。一部《诗经》,让今人看到在贫穷和饥荒是主色调的时代,祖先的精气神却郁郁葱葱,有对自然万物的热情歌咏,也有对情动于衷的深情刻录。

   《诗词大会》考陶渊明《归田园居》: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透过这首考题,仿佛看到诗人在进行农业生产,躬身种豆,一锄一锄地除掉长在豆苗里的杂草,天亮即下地,天黑才收工,其中的辛苦劳累自不必言,想必也像农人一样“手足胼胝,面目黎黑”,但诗人不因此抱怨,更不是逃回京城,而是真正放下繁华都市里的名利、过往的一切,全身心投入其中。坦然接受要靠日复一日的农耕来养活自己的事实,尊重自己“归去来兮”“离开樊笼复返自然”选择,尊从了自己“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性格,并写诗歌咏。他把在普通大众看来极苦极累的农耕,一笔一笔从容地入诗,种的什么,收成怎样,草屋布局,鸡鸣狗叫都毫不避讳地带入其中。在习惯于把“高大上”的体面作为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市俗面前,很多人对自己的务农生活是自卑的,在人前要慌乱地不自觉地掩饰。而陶渊明却坦然以对,并事无巨细地记录,反映了下层劳动者的超脱。

   抱持这种淡泊、坦然的心态,陶渊明的农耕生活成为真正意义的田园生活。于是,诗人的农村、山丘与田园统一,生存、地理、身份意义上的乡村上升到美学意义上的田园,开创了田园诗的典范。

   今天,仍有很多人继承他的精神,以“带月荷锄归”的清朗给自己营造一个精神上的田园。

   《诗词大会》的一个参赛者,在工地当抹灰工的卑微日子里坚持写诗,凭发表的大量诗词当上小学老师。在当老师的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里,他在校园操场上办“诗词大会”,和学生一起诵读诗,鲜亮了一届届学生的童年。在他身上,是满满的快乐,哪里有书难教人难育的沉重?那全校孩童在操场上吟诗的情境,古意夹着新韵,书声和着阳光,本就是一幅极富诗意的晨读图。

   “生活中不仅要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流行。很多人却把“眼前的苟且”和诗对立、隔绝,好像“眼前的苟且”里都是不堪的琐碎,不得已的屈就,而“诗意的生活”都是别人家的,都在远方,都在别处。家里的地都不愿扫一下,却不辞辛苦穿越千山万水去旅游,去寻找所谓“诗意的生活”。这种逃避,诗意是有了,却多多少少让人感觉不真实,终是镜花水雾。

   其实,在我们身边,就有许多人用诗歌把平常日子写得活色生香,把灰蒙蒙的日常写得亮晶晶、金灿灿。黄石本土生长着一大群这样的诗人。

   柯尔山、磁湖的山水,天虹、花湖、纺织二路的烟火气,铜草花的花开花落,一杯茶,一本书,一场分离,一次小聚,香樟树的籽落到头顶,都是诗歌的素材,都可引爆爱诗者想写诗的情绪。这样的诗文在报刊上、在微信朋友圈里、在博客上堪称海量。他们漂白了生活的苦情,留下对生活的深情,把平淡的日子硬是过得优雅,把劳作的倦意淡化,让长得不见头的岁月挺起脊梁,从各种可能导致疲怠、崩溃的悬崖拉回。由此,普通的日子呈现出万种风情。生命不再是无谓的“熬日子”,而是沉湎其中的收藏时光。一首小诗,几行长短句的介入,和柴米油盐保持了适度的距离,既不远也不近,既在其中又游离其外,一份沉醉一份清醒。树立了家风,传承了传统。

   有诗的生活慢下来,“走得太快把灵魂丢了”。有了诗,赶路的脚步慢下来。想骂人的冲动慢下来。暴躁慢下来。争斗慢下来。算计慢下来。头发变白的速度慢下来。青春逝去的步子慢下来。变迁的速度慢下来。精神的凋零慢下来。《诗经》歌咏过的大地上于是又蒹葭苍苍,写诗的伊人在生活场,缱绻着,永续着文字的横竖撇捺,人类精神的荒原又长出一丛丛迎春花。

20170228

作者简介:龚琼,女,副编审,黄石日报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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