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力 || 长篇幽默小说《民办老师 》下集 第三回：杀手行刑捞外快 叶芳恸哭断念想

民办老师下集

第三回

杀手行刑捞外快

叶芳恸哭断念想

学校旁边这山叫鸟山，其神奇突兀就不再说了。鸟山周边一大片丘陵，乡人称之为打鼓岭。大概有两个意思。一是山岭起伏风雨呼啸，来回穿梭有如响鼓，与石钟山的命名如同一辙。
二是说起来有点令人恐怖。就是这一带以前是专门用来处决犯人的地方，有点象北京的菜市口。所以打鼓岭在当地之所以有名，不是鸟山神奇，也不是响鼓优美，而是最后一个原因。
打鼓岭比北京菜市口更恐怖的是，菜市口只是在此行刑，刑毕再拖去外埠安葬。打鼓岭则不同，既在此地行刑，刑后亦葬于此，有点像是豫章郊外万家坟。
尤其吓人的是，刑毕如无人收尸，则任由孤狼野狗撕扯分尸。月黑风高，经常能听到凄厉绵长的嚎叫，那是分赃不匀的争斗吵闹声。春夏暴雨，时不时冲出一个骷髅。两个眼眶黑古隆冬望着你，露出牙床似笑非笑。
说不上何朝何代开始，打鼓岭荣幸被选为西方极乐世界第一站。敲锣打鼓鞭炮齐鸣，香火缭绕生死循环，场面宏伟声势浩大，观者如云颇为壮观。
至于啥时被命名为打鼓岭，那更是年代久远实不可考。打鼓岭方圆几十公里，绵延靠近蒙山。新余上高分宜三县交界，好像相约好了一般，都把此地当作刑场靶场杀人场。
当然各县都有自己的场子，不在同一场地，相隔也不太远。现在流行的话，叫作我的地盘我做主。《桃花源记》里说，鸡犬之声相闻，这里是杀人之鼓相闻。
刑场一旦选定轻易不会改变，就像情人间约会。初次选在木桥下，以后每次都在木桥下。初次选在茅厕边，以后也都在茅厕边。一直到改革开放，神州大地风行房地产热。三县统一协调才另选新址，稍后再述。
自古至今，少说也有数千上万人与打鼓岭结下了生死之缘。杀的人多了，葬的人多了，这里自然就阴气森森。被杀的人里既有坏人也有好人，又多了冤气沉沉。还有一些莫名其妙走过路过错过的，那又是怨气冲冲…......
各县判决处决斩立决的时间不尽相同，感觉过不了几天，又是鼓声大作有好戏看了。家有陈痨积痨肺痨的人，早早就准备好大馒头，大清早赶到刑场，占据最佳位置。人头一落地，抢先去蘸尚带余温的人血。说是病人吃了，根治顽疾颇有奇效。
实在家中有事走不开，就委托亲朋好友代劳。那人血要趁热蘸，一凉就会凝结，像是山城重庆的名小吃毛血旺一样。馒头蘸不上或蘸不满人血，疗效自然就打折扣。如欲了解具体细节，可参看树人先生名著《药》。
亲朋好友如没得闲，也没事。错过了这个县的场子，还可以赶那个县的场子。相隔也就是几十里地，对庄户人家来说，不算个事，起个大早多几步路不就行了?
这个有点像是现如今的三流演员，到处赶场子找饭吃。这些艺人，长相是一般的一般，演艺呢还不到一般。那咋办?去南韩整容啊!割眼皮垫鼻梁，隆胸脯隆屁股。一打听费用高得吓人，质量还不是很稳定。
下功夫提高演艺?那可不是一年半载能提高的。现在都是新时代快节奏，谁有那个好性子?而且太辛苦，钱来的慢。老人家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送货上门找导演，主动要求潜规则?说起来好像挺容易，实际操作也有难度。一则导演忙不过来，日期早已排满。二则导演眼界颇高，未必看得上眼。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
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这些艺人无师自通另辟蹊径，热度不够加柴加油，关注度不够拉粉拉条!还不够那就只好放大招，找狗仔队造绯闻啊!这招挺好使，立竿见影。虽然也要花钱，但比去南韩便宜多了!
不说这些下九流，还是回到打鼓岭杀人现场。太久远的咱不说，有争议的咱不说，太血腥的咱不说。如五马分尸六根清净，剥皮抽筋油炸烹煮，割喉挖心绞刑凌迟。
咱们只说明清砍头。这里面的花样猫腻也挺多的，我们挑点简单的说，太复杂既累人又吓人。刑场一般选在开阔地带视野宽广，适合民众聚集围观。刑场四周彩旗猎猎甚是威严，彩旗下站有兵丁全副武装，防止有人来劫法场。
先说台再说鼓，最后说说刀斧手。法场向南方向，平地搭起一个平台。约有两三人高，三五十丈见方。平台一侧，安放一牛皮大鼓，连架带鼓，约有一人半高。鼓架是棕色，鼓身是红色，鼓皮是白色，鼓钉是金色。
平台一般都是露天，只是在监斩官的位置上，建有一个凉棚。主要用于防晒防雨，同时也彰显威仪。凉棚下有一太师椅，供监斩官大人落座，施号发令。
太师椅两侧分列衙役数人，分别手执肃静回避等字牌。衙役身边站立数名大汉，一般都是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冰霜冷酷杀气腾腾，赤裸上身胸毛森森。
最抢眼的，是那些大汉手上捧着的鬼头刀。那刀长约三尺余，重约数十斤。刀身黑黢黢，刀刃白闪闪。尤其是刀把子上，飘着红缨带。秋日阳光下，煞是耀眼。
时辰将到，鼓手上场。一彪型大汉上身穿白短褂，下面是黑绸裤，腰上围一红丝带。两手各执一鼓槌，稳步走向大鼓。先向太师椅鞠个躬，再向民众鞠躬，最后向大鼓鞠躬。下面的观众就喝彩呐喊，天边滚雷响起一般。
鼓手先是两手用鼓槌轻轻一敲鼓沿，算是序曲相当于开场白。由慢转快由轻转重，逐渐加速逐渐大力，真是天崩地裂震耳欲聋。倏而变换节奏，轻言细语微风吹浪。人们正在诧异，强风又起飒飒作响，天晕地转暗藏杀机。
三通鼓响，监斩官上场。只见那人高个瘦身白脸，戴着官帽穿着官服迈着官步，一摇一摆走上台来。早有衙役上前，伺候大人落座。鼓声再次咚咚响起，这次是押解犯人上场。
犯人早就用囚车押运过来，五花大绑头插草标。上面用黑色写着罪名，一般都是些流寇反贼惯盗劫匪等。罪名下是罪犯姓名，不外乎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名字上用朱红色重重的打了一个叉，血腥得很。
犯人大多像是腌过的公鸡一样，蔫里巴叽没有半点活气。两个大汉提一个罪犯，就如同提着一个装满泥土的破麻袋。偶尔有个把不怕死的，拼命抬起头来，巡视台下的芸芸众生，或者最后再看几眼远方的太阳。
如果有阿q那样的傻二，临死前还能吼一嗓子:手执钢鞭将你打!有腔有调有起有伏有板有眼有模有样，下面的观众就喝彩点赞，掌声雷动。监斩官一拍惊堂木，两旁的衙役就齐声喊:嗬嗬嗬一一
午时三刻到点，监斩官拿起令牌，往台板上一掼。这个是开刀问斩杀人信号，那边鼓手又开始击鼓。絮絮叨叨点点滴滴，松松紧紧快快慢慢，敲敲打打凄凄惨惨。这个就是有名的送行鼓。
接下来就是刀斧手的专利活。一个罪犯跟前，站着一个大汉。鬼头刀高高举起并不落下，看有没有刀下留人的最高指示。只听得监斩官一声令下，刀斧手手起刀落。那真是训练有素干脆利落，整齐划一堪称完美。
正常的情况下，都是一刀了断，毫无悬念。犯人的头颅就像一个西瓜，咕噜咕噜满地乱滚。断脖之处，腔内的热血喷射而出。这就是古语说的身首异处。家属只好央人穿针引线，把脑袋缝上再行下葬。
江湖上有很多不正常的情况，这才是真正的看点。如果被斩的是有钱人，家属便会托人送银子给刀斧手:师傅手下留情。翌日行刑时便会掌握分寸恰到好处，既一刀毙命又身首相连，这就是古语说得个完尸。
被斩的若是仇人，也有人送银子给刀斧手:师傅刀下留意。翌日行刑时师傅几次砍下去而不死，易刀再砍。犯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苦不堪言最后吓死。这就是古语说不得好死。
还有那些搞科研搞科幻搞科普的，想了解尸首分离之后思想是否还在，语言是否畅通。也要送钱给刀斧手和死犯或家属，取得他们全力配合。翌日刀起头落，赶紧问话。死犯得了银子，便拼死眨眼说话，甚是吓人。
所以刀斧手这个职业，工资虽然不高，但外快比较多。想干的人还不少，也要送钱给主管人员。就像现在的公务员，尤其是搞人事管提拔的，求的人多油水自然就多。古今同理，毫不例外。反腐倡廉，没那容易。
清朝晚期，西方火器引进中国，政府开始试行枪毙。但子弹比较贵，有缺德之人献策，子弹费用由家属承担，实在是有些不人道。有些穷人出不起子弹费，依旧沿用古法国粹斩首砍头。五千年文明古国，最后一批人血馒头。
到了民国时期，泱泱大国自己会造枪炮子弹了，价格就下来了。国民党杀共产党，那都是一排排用枪毙，比起用刀咔嚓咔嚓砍头，那是文明的多，也快了很多。当然，少数边远边缘地区，觉得还是砍头过瘾。鞭长莫及，随他去吧。
解放以后，共产党又杀国民党。也是一排排分果果，而且用的都是国民党留下的子弹。枪毙最大的好处是防止刀斧手行刑收红包，有利反腐倡廉。最大的坏处是没有了人血馒头，不过医学发达药品齐全没有也罢。
以上说这么多，就是想让看官朋友明白，打鼓岭这块地方确实不太安宁。夏夜鬼火游荡摄人魂魄，冬夜鬼哭狼嚎令人心寒。我之所以有点害怕，完全合乎情理值得同情。
排练室在学校最后一排，孤零零冷清清，阴森森惨兮兮。仔细辨认，那嘤嘤嗡嗡的哭声，是靠西面墙边发出来的。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此起彼伏，飘飘忽忽。
说实话，我真想转身就逃，越远越好越快越好。但是政治任务咋完成呢?没法子，只好按乡下老农民所说，使劲拍拍胸口，再拍拍屁股，据说鬼魅自行消退。如再不退，便可脱下裤子掏出家伙，原地转圈撒尿一泡，保准万事大吉。
真是灵哦!谁知这一拍，竟拍出两件法宝。一是红宝书在胸口藏着呢，驱灾避邪招财纳福。二是手电筒插在裤子屁股后面兜里，驱除黑暗带来光明。前面过于紧张，把这些宝贝全都忘了。
精神力量加上物质条件，平添了一股英雄豪气。我顿时想起一句古话，忘记是谁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如同当年太平军喝了神水，贴了刀枪不入的符咒，喳喳呼呼大大咧咧冲上前去。
红宝书果然厉害，手电筒也不含糊。光柱横扫之处，双方都吓了一大跳。叫作麦杆子打狼一一两头害怕。只见几个女学生，蹲在墙角下抱成一团，哭得伤心伤肺此起彼伏。为首的女孩你我都熟悉。对了，就是那个女生领袖叶芳。
自从那次事件后，叶芳不再搞长跑了，主要是怕她触景生情旧病复发。再加上黄强军参军入伍无故身亡，我又改行教唱歌了，半工半农在那瞎混熬日月，集训队还剩下几个小萝卜苗，早已名存实亡。
那时全国推崇文体活动，对文化课都不重视。文体文体，文艺还摆在体育前面呢!虽然体育也牛逼说是为国争光，但毕竟没有全面铺开。不像文艺，国母亲自挂帅，样板戏人人都会，忠字舞风行天下。
那时候的演员真是风光无比，比起现在的大腕牛逼得多。全国人民都是粉丝，干粉热粉热干粉，薯粉河粉龙口粉。当然要是正面角色，而且要是一号选手。反面角色就只有挨骂挨打的份。
男人都争当李玉和，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或者英雄杨子荣，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实在不行郭建光也可，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挺然屹立傲苍穹......
女的都学阿庆嫂，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还有就是李铁梅，红灯高举闪闪亮，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江水英端起龙江化春雨，柯湘家住安源萍水头......
说句吹点小牛的话，你只要这些人物的唱腔唱得好，走遍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都不怕，还愁没饭吃吗?当然，正面人物演不好，还可以演反面人物啊，如胡传魁与刁德一，毒蛇胆和温其久，南霸天和老四......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座山雕老九不能走啊......
实在不行，还可以上群众演员跑龙套。匪兵甲匪兵乙，刁小三抢了包袱还要抢人。再不行，帮助团里搞好后勤，搭台板上布景搬道具整灯光，买菜做饭洗衣服带孩子，有的是活干。
叶芳绝对是个有脑子有人缘有影响的人，体育既然不让干了，便带着粉丝团到文宣队这边，投奔喜洋洋来了。凭她那副模样，演个开茶馆盼兴旺的阿庆嫂，应该是没有问题。再不行，演提篮小卖拾煤渣李铁梅也行啊!
做过老师的人都知道，好学生一般什么都好。学习成绩好文艺体育好连劳动卫生也好。差学生什么都差，成绩差为人差修养差，好吃懒做说假话，打人骂人偷东西。
叶芳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孩，在乡村也算是个很能干的人了。有空就帮喜洋洋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教那朱羊生和羊朱生唱歌跳舞写字画画，有时也哄他们吃饭饭睡觉觉。
喜洋洋很是喜欢，便把双胞胎的那点秘密也告诉叶芳了，这在女性之间就是很深的交情了。有时玩耍过了饭点，喜羊羊就留下叶芳共进晚餐。叶芳时常感动得泪光闪闪，心头暖暖。
其实叶芳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纯洁高尚，她自己心里有一个小算盘。明年七月就要高中毕业，实在不想再回乡下种田。脸朝黄土背朝天辛劳一生，随便嫁个人生一堆孩子枉度一生。
听喜洋洋说，学校还需要招一个搞文艺的民办老师，而且指定要女的，原则上就在本届毕业生中挑选。也许言者无意，听者绝对有心。叶芳听了心头猛跳几下，这真是瞌睡碰上枕头，巧了!
叶芳正准备好好表现一番，春节前后再送两只老母鸡一篮子鸡蛋，开口求助请喜洋洋到时帮忙，留在学校作民办老师。谁知就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档子事，真是天灾加人祸，是祸躲不过。你说叶芳伤心不伤心？难过不难过？
叶芳越想越生气，气了就想大哭一场。其他地方人多不尽兴，就躲到这仓库角落里嚎啕一番。粉丝团见明星领袖哭了，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哭，也跟着放声大哭。一时间天昏地暗地动山摇，把新上任的唱歌老师吓得不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简介】刘伟力，江西新余人氏。少年轻狂取名过大，后改微力戏称微哥。

一不小心成了书画家。篆隶古朴厚重，草书奔放大气。绘画作品笔墨清新，尤擅山水竹荷。

最神仰是玄学家。遍访名山大川，苦研古方秘籍。尤擅相字测字，临场每有奇效。

勉强也算是作家。出版《现代公共关系》、《到深圳求职》等书籍多种。姓名联格调高雅，堪称一绝。目前正撰写教师四部曲:民办教师，公办教师，特区教师，美国教师。

最动人处为人豪爽，谬语憨笑，交游天下。人无贵贱，只为投缘。万物有灵，皆有因果。

2013年《中华国粹》封面人物。《中国收藏》誉其为一一实力派，国学底，文人气，多面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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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来治（河南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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