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读】云冈石窟第十九窟菩萨头像与第七窟天王头像回归纪实 / 四六文摘

2018-07-20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根基，文物是文化传承的重要承载物，是中华民族历史发展的见证。可惜的是，百年来许多珍贵文物流失海外，深可痛心。

现在一些行有余力的爱国人士积极回购流失文物，为国家文化事业的发展做出积极的贡献，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本期约读由王纯杰先生为大家讲述云冈石窟第十九窟菩萨头像与第七窟天王头像回归纪实。

王纯杰：两尊菩萨头像回归纪实来自山西博物院00:0021:50

约读嘉宾：

王纯杰，字粹人，1947年出生于台湾台北巿，祖籍福建长乐。1973年成为台北“印石珍赏会”创始人之一。1979年移居美国。

1998年起至今，在美国史密森国家博物院所属弗利尔、赛克勒美术馆担任义工/研究专员。2006年，任职美国国会图书馆亚洲部，协助中国书画篆刻之研究，并合编《美国国会图书馆中文古籍藏书钤记选萃》。

2010年，荣获台湾第十六届全球中华文化艺术薪传奖中华书艺奖。2014年，受聘为年度马利兰州艺术委员会及史翠摩艺术中心年度篆刻及艺术导师。

2004年，任教于乔治华盛顿大学，2015年退休后，继续于史密森协会艺术工作室及其私人工作室教授书法。著作有“孔子世家赞”篆刻组合以及有关印石与书法教学方面之论文和视频。

以下为音频内容节选：

渊源

2007年，四位中国博物馆的高层主管，获选参加为期三个月的美国博物馆访问和考察。原山西博物院院长石金鸣是其中一位。该项目由梅隆基金会 (Mellon Foundation) 主办，而协办全程的接待工作，则由大都会博物馆、芝加哥艺术博物馆和本人任职的美国史密森国家博物院麾下的弗利尔、赛克勒美术馆 (Freer & Sackler Gallery, SmithsonianInstitution) 负责。夫人刘静怡也有幸参与了四位馆长访美期间考察调研，因此我们认识了石院长，并成了非常投缘的朋友。

王纯杰先生（左）与石金鸣先生（右）

王纯杰夫妇

2012年，我受聘为波多马卡拍卖公司 (The Potomack Company) 的顾问，帮助梳理收藏家送拍的中国文物。2013年6月中，我正在公司工作时，藏家送来了一尊菩萨头像，原始附件上载明了“云冈第十七窟”。当时正巧桌上有一本早期的石窟图录，我拿来比对了一番，确有相似之处，感觉非比寻常。于是就要求留下，并同意帮忙向山西省查寻来龙去脉。

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就促成了今天云冈石窟第十九窟菩萨头像回归的盛事。

菩萨头像出处及有关人物背景

菩萨头像的原始附带文件里有一封1954年古董商何利斯先生（Mr. Howard Hillis）写给名叫玛格丽特女士的信件，信中说明了这尊菩萨头像 (bodhisattva) 是来自山西省大同云冈石窟第十七窟，并且提及有关资料曾刊载于一册 E. Chavannes - Mission Archeologique DansLa Chine Septentrionale, P1. CLXII 的考古检索上。原物主是美国哈佛大学附属的福格美术馆 (Fogg Museum, Harvard University) 一位名叫班杰门·罗兰的考古学教授 (Prof. Benjamin S. Rowland Jr., 1904-1972)。

这一尊菩萨头像最终由何利斯先生传到了约瑟芬·韦特斯女士 (Ms. Josephine Withers) 的手里。韦特斯女士本身也是一位艺术考古博士，著作等身，并曾经任教多所大学。这尊菩萨头估计应该是由她的后人拿出来拍卖的。

第十九窟菩萨头像收购过程

云冈石窟第十九窟被盗菩萨头像

2013年10月5日一夜无眠，身为公司的顾问，为了避嫌我就请了一位好友和静怡6日一大早去拍卖公司竞标，静怡事后告诉我，她当时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头像置于一旁等着拍卖，真是情何以堪。那个时候她能想的事情只有保持头脑清醒，并祈求苍天保佑我们能顺利得手。没料到菩萨头像一登场，价格居然就直往上冲，竞争十分激烈。

静怡说当时实在无法考虑什么是合理范围，只有坚持下去，买到了手再说吧。有趣的是，中间一度我的那位朋友看价格太髙，不肯再举牌，是静怡在下头硬把他的手推上去，到最后一槌定案，全场居然鼓掌欢呼！我们很高兴买到了手，并决定将这件流失海外的珍贵菩萨头像回归中国，捐赠给山西博物院。

事有巧合，两年后在山西博物院遇到一位从纽约来的画家王满晟，听我们说起此事，才知道原来当时和我们竞标的居然是他的一位犹太古董商朋友。幸好当时这位古董商手头正紧，倘若晚上几天，等他完成了一项正进行中的买卖，以他的作风我们可是争不过的。这应该也是老天爷在一旁保佑我们吧。

菩萨头像回归及云冈石窟确认

2016年9月中旬，我因受邀到北京作一场演讲，我们俩就趁机弯道太原，石院长特别为我们安排再去云冈一游，看看能不能亲身确认菩萨头像的位置。这次是我们第二次重访云冈，第一次是在2010年，记得当年到处都正在整修，上山的车子只能停在外围，而且有许多石窟都不开放。但就是那样，石窟造像的宏伟已经足以令人震撼，终身难忘了。

云冈石窟第十九窟

二次重游，云冈石窟包括大同市周围的环境已大不相同，整洁开阔，现代化中衬托出原有的气魄与景观，非常壮观，让人惊叹。当天下午张焯院长与赵昆雨主任两位亲自陪同我们参观，介绍上次没看到的石窟，并讲述当时修护园区的经过，让我们增长不少见识。

王纯杰夫妇与赵昆雨主任（左二）在第十九窟前参观

到了第十七窟时，赵主任说，那尊菩萨头像不像是这里的。我们一听，顿时心凉了半截，当时心情真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就这时赵主任又说可能是第十九窟的，我们一行人马上同时加快脚步，冲向前面的第十九窟！进窟右转，右手边第一龛的三尊石像并排一大二小，左右的两尊正缺少了菩萨头像！我直觉应该就是这儿了。

随后晚餐时，赵主任坐在我们右边，静怡将平板计算机里详尽的图像数据拿给他看，主任即刻站起退席，过了一阵子带回了一份失遗菩萨的复印档案，我们寻回的这尊菩萨头像赫然在列！当时席上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尤其是张院长，激动得都红了双眼。还记得他说这尊菩萨头像回归该是第 33 号了。此情此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把这次的经历总结成八个字：“万流归宗，善缘自在”。

王老师指出第十九窟菩萨像遗失位置

在此要特别感谢石金鸣院长，由于认识他，我们才会有机缘到山西参观向往已久的历史古迹、接触书本外耳熟能详的风土文物，因而产生出浓厚的乡情和使命感。当静怡与我看到菩萨头像的那一剎那的感动，相信就是来自于这种情怀。更庆幸地能在石院长的主导下，顺利完成了这桩菩萨头像回归国土的盛事。这应该是我们这辈子所做过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吧！

第七窟天王头像回归纪实

2017年12月初，无独有偶，我又在拍卖公司遇上一尊令人动容的石像。根据寥寥数行的资料，知道是由一位东亚文物收藏家奥斯本·豪格（Osborne Hauge) 的后代拿出来拍卖物品中的一件。根据记载，豪格家族捐赠给我们弗利尔美术馆不少日本文物。我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这石像面善，无论石质、雕刻都是云冈石窟的式样。心里欣喜万分！由于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就不动声色，到上拍那天就标了下来再说。最终我们如愿以偿地请回了天王头像，继2014年之后，再次捐赠于山西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