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感作家在行动 | 张海棠：待我长发及腰

待我长发及腰

张海棠

　　

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涌进来，暖暖的。欣彤甩甩长发，2020，她终于回到这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小狗熊起床啦，想你。欣彤给他发完微信，出了房间。爸妈在餐桌旁等她过早，小声议论着武汉发现不明病毒。

　　管它什么病毒，我饿了。欣彤嘻嘻笑着。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护士，不再转几趟车去小镇卫生院上班，不再关心打针和病患。

　　已经死人了。老爸白了她一眼说。

　　死人了？职业敏感让欣彤止住笑，迅速掏出手机，查官网。

　　可防可控不传人。别再信小道消息啊。欣彤随口嘱咐着爸妈，出门去新单位报到。

　　机关办公楼很气派。人事科长说今天就算报到了，节后正月初七正式来上班。几个月前市里公开招考，欣彤如愿成为一名市直机关公务员。

　　阳光依然明媚，街道上的行人却少了。回到家，爸妈正聚在电视前看新闻。武汉封城。昨天还是护士的欣彤，隐约感到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来临。

　　

疫情迅速扩散，欣彤所在的城市封城。全国各地的医护力量开始驰援湖北，保卫武汉。

　　医院一床难求、患者全力抢救、道路交通管制、火神山火速建设……

　　卫生院工作群里，同事们疾呼发热病人挤满了卫生院，物资匮乏、力量不足……

　　爸，我要去单位上班。欣彤说。

　　你不是刚报到回来吗，怎么又去？爸扭头问。

　　我是说回卫生院。欣彤边说边往房间走。

　　回卫生院？不行，你过来。老爸腾地站起来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卫生院的人了，回去干嘛？而且封城了，怎么走？小熊他愿意你去？老人内心焦灼。

　　那我和他商量一下吧。看着老爸，欣彤缓和了下来。早上给小狗熊发微信，他还没回呢。她滑开微信：胜利回城啦。报到后带你shopping吧。长发及腰了，娶你哟。鲜花，拥抱，还有一个大大的鬼脸。他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欣彤愣了愣，回：我要回单位上班。

　　然后去房间收拾衣服，还拿出了已经收藏的护士证。

　　彤彤，出来看这个。老爸喊她，她推门看见老爸拿着手机站在门口，还有老妈。

　　你看，你不用去卫生院，参加社区防控。老爸指指手机里市委组织部关于党员干部下沉到社区参加防控的通知，说。

　　可是爸，我是一名护士，这时候不是应该在病房吗？欣彤说。

她一直是个乖乖女，当初学医、卫生院上班、公务员考试，都是老爸的意见。这一次她要自己做主。

　　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阳光变得冷嗖嗖的。欣彤向城外走。没有车，她要走回小镇。

　　第一个关卡被拦住了。她掏出护士证证，执勤的警察找了辆警车送她。多保重，我爱人也在医院上班。看不清脸的警察，红着眼睛说。

　　天暗了下来。一到卫生院，欣彤震惊了，上班几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车子混乱地停满了院子，门口、走廊、诊室，到处是人。夹着喊叫声、咳嗽声，几个戴着口罩的白衣同事来回穿梭。她跑向了护士站。

　　这个夜晚是难忘的。已收治的病人，重症的联系不到医院转诊，轻症的因为恐惧不愿走，发热患者还不断挤进来，仿佛这里才是诺亚方舟。坐着打吊水的、病床上咳嗽的，所有人眼里挣扎着恐惧。

　　回到宿舍时，天快亮了。欣彤倒在床上，那些不断攀升的疫情数字，患者家属生死离别的哭喊，医护人员果敢上阵的画面，在脑海交织轮换，天旋地转，她昏然睡去。

　　

叮叮叮，电话把欣彤惊醒。

　　彤彤，还好吧？昨天突然通知去社区值守了，回来就不停打电话，你一直不接，急死了。是小狗熊急促的声音。

　　嗯，知道啦，我上夜班啦。欣彤有气无力。

　　注意防护啊，疫情一过，就娶你！他激动地喊。

　　嗯嗯。欣彤心里咯噔一下，挂断电话。

　　欣彤爬了起来。发给他一张已剪成寸头的自拍照。微信他：待我长发及腰，小镇娶我可好。

　　天已经亮了。欣彤推门而去，那些画面又开始在眼前晃动。她从未感觉到自己对那些病患是如此重要。

　　她要告诉小狗熊，告诉爸妈，疫情过后，她依然要做白衣天使，守护小镇的每一个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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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海棠，公务员、湖北省作协会员。小小说散见《微型小说选刊》《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百花园》《东方剑》《检察日报》等报刊杂志，作品偶有获奖或收入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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