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感怀忆往昔

今年春天雨水比较多，前几天又下了一场春雨。吃饭时聊起小时候，聊起雨天穿的胶鞋，我问先生：“还记得胶鞋吗？与胶靴相比只是靴筒太浅，下雨天非常管用，但是最怕靴子底坏了，脚在湿漉漉的靴子里特别难受。小时候我们姐弟仨一人一双。”先生茫然，摇头。我有点惊讶：“你小时候没穿过胶鞋吗？”他说没穿过，但是见别人穿过，非常羡慕。“那你下雨天怎么办？”他说遇到下雨就光着脚。我一想，是的啊，他家兄弟姐妹六七个，我是姐弟三个；他家是公公一个人工作赚钱养活八口人，因为婆婆身体太弱，一点农活都不能做；我家是我父亲一个人工作，加上母亲身体强健又特别勤快能干，生活压力要轻松很多。假如我家也有兄弟姐妹六个，恐怕也是连鞋都穿不上了。想想先生的童年，心疼他，握握他的手，对他说：“我再给你买双舒服鞋子，把你童年欠缺的，都给补回来！”当即就在京东给他买了一双老北京布鞋，还是很时髦的毛底鞋。今天布鞋到了，先生穿在脚上，美滋滋，喜形于色。可是我一看，家里他的鞋子最多，到处都是他的鞋子！布的，皮的，运动的，都是非常舒适的，都是我给买的。还有他的裤子，我一年至少要给买上六七条，夏天的春秋天冬天的，都是选款式新面料舒适的……我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帮他弥补小时候欠缺的东西，不知不觉的，就这么做了。而我童年欠缺的东西呢？有没有人帮我弥补？应该是有的，比我年长的先生，或许已不知不觉地进入如父如兄的角色。

这些年，常常一起回忆各自的成长经历，他所经历的艰苦是我不曾体会到的。与他相比，我的童年在物质上比他优越很多。母亲好强能干，从来不会让我们缺一顿吃的，她解决我们温饱问题；父亲对儿女细心疼爱，比母亲见多识广，他解决我们生活质量问题。父母亲结婚十年多才有了我，我是他们苦苦盼望十年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父亲对我的疼爱更多一些，他的偏疼在每一个细节中。从小到大，从不会让我缺钱，要多少都给。留在记忆里的最后一次印象，是师范毕业前的最后那个学期，最后一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向他要钱。他从怀里掏出温热的两元钱递给我，眼里满是慈爱的笑意，那是父亲最后一次留给我的笑容，深深地刻在记忆里，从此再也忘不掉。我对先生说，小时候，母亲只管我穿暖，不懂新潮好看；父亲是只要流行什么，就想给我买什么。流行卡其，他就给我扯卡其；流行华达呢，我就有华达呢；流行的确良，他就给我买的确良；流行什么花色的布，他就给我买那种布。只是那时候裁缝的手艺，有时候会糟蹋一块布。那时棉布是普通百姓穿的，尼龙化纤才是新潮时尚。我小学五年级就有一身尼龙衬衣套装，尼龙绒裤。五年级毕业买的第一身“的确良”衣服，是父亲带我到布店买的，裤子是浅灰色，褂子是纯淡紫色，父亲专门带我到镇里最好的裁缝那裁制定做。那一身的确良衣服，走在路上特别吸人眼球。初一时候，班里的胡同学家是城市下放的，有一种农村女孩没有的气质，冬天她喜欢围一条丝巾，于是不久我也有了一条丝巾，淡紫罗兰色的丝巾，它的样子，至今还在记忆里。1978年的那一条丝巾，花了父亲两块多钱。然后就是那件难忘的棉大衣，黑色毛领，深蓝色大衣面，花布里子，崭新柔软的棉花，又厚又暖和。也是初一时候，父亲见人家穿的好看，就要给我做一件棉大衣，说穿上肯定暖和 。父亲亲自带我选布料，又带我到最好的裁缝店定做。裁缝是父亲的朋友，也是本家，我叫他哥哥。那一件大衣，穿的并不多，却温暖我一辈子。直到我上师范的时候，父亲生病，无力操心我穿的好坏了，那时我也长大了，知道替家里分忧。因此最该爱美的年纪，却最不爱美，因为无力爱美，也没有心情。师范三年，我是灰色的，生活灰色，人也是，记忆也是。其实每一次回忆父母，回忆过往，父母都在我们心中仍然活着，他们没有走，就装在儿女心里。真的，那样艰苦年代，父母亲能把我们养大，真的不容易。我们长大了，胶靴就有了，更好的鞋子也有了，而把我们养大的双亲，早已不在。感恩父母！子欲养而亲不待，纵有万分感伤，也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