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定方 | 孙军义和荔北战役之后泉战斗的故事

孙军义和荔北战役之后泉战斗的故事

文/田定方

陕西省有一个县叫蒲城县，蒲城县有一个镇叫桥陵镇。

人们知道桥陵镇，是源于桥陵。桥陵是唐睿宗李旦的陵墓，其建制与乾陵相仿，依山为陵，凿石造墓，绕山筑城，陵区仿照京师长安建造，陵寝坐北面南，玄宫位于丰山正峰东坡，前瞻广阔的关中沃野，后枕雄伟的山峰丘峦。

1956年，桥陵被公布为陕西省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8年2月，桥陵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05月27日，国家文物局和财政部共同研究编制了《大遗址保护“十二五”专项规划》，唐睿宗桥陵入选。

桥陵东南方向约五公里处，有一个村子叫后泉村，唐时称为浩湖，宋改为浩泉，清改为后泉，历史也算是很悠久了。

后泉村有一个人叫孙军义，其人年龄不大，74年生人，和我年一年二，个子不高，皮肤黝黑，长得结实，普普通通的一个农民。

和孙军义认识，纯属偶然。六月的一天，和李振拜访韩建民先生，从蒲城返回行至桥陵镇时，他提出有事需要去一朋友家。我想着回去也无事，便一同前往。

在后泉村西南角的一户人家里，我见到了孙军义。在他和李振谈论事情时，我没有插言，在一旁喝着茶。正百无聊赖时，房间床上放的一些东西引起了我的兴趣，是用A4纸打印出来的文稿。我随手拿了过来，封面上写有“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 荔北战役之后泉战斗史料汇编”等字样。

我心生好奇，简单浏览了一遍，对1948年冬季发生的荔北战役之后泉战斗有了大概的了解。

据《蒲城县志?军事》记载，在1948年10月彭德怀等领导的西北野战军发动秋季攻势（荔北战役）时，荔北战役蒲城战场国共军队也是队伍调动频繁，战斗激烈。

当时，西野主力在荔北给国民党十七军（应为师，在永丰、原畔、醍醐、西观、寺前镇、韦庄地域，沿大峪河南岸为第一线防御阵地，师部驻韦庄）、三十八军（应为师，在唐家堡、坞坭村、窑头、汉村、八岔口、打虎寨地域为第二线防御阵地，师部驻义井）以歼灭性打击后，迅速集结，准备休整。而胡宗南却不断向荔北增援，集结重兵，于10月10日开始北犯，进行报复。西北野战军司令部当机立断，决定乘其立足未稳之际，集中主力4个纵队，于12日拂晓进行攻击，在荔北歼灭国民党六十五军两个团，对10个旅以大量杀伤，13日黄昏撤出战斗，向澄、合以北转移。国民党军即向北推进。由孙镇（旧称孙家庄，因孙姓人居多而得名）南进的西北野战军第四纵队（王世泰任司令员,张仲良任政委）及黄龙分区警四旅（晋绥军区组建警备第4旅，郭宝珊为旅长，原黄龙军分区司令员牛书申任政委），乘国民党军北进后方空虚之际，于15日进入龙阳和晋城，切断了蒲城通往大荔的公路线，在晋城歼灭国民党第一师的山炮营及西安绥署工兵第三团各一个排，并打退了从渭南官路前来的敌援军，乘胜占领钤铒。当晚，挥师向西北挺进，在途中歼灭了陕西保安二十六团的第四连，16日晨进至兴市镇以东地区。下午2时击退了从蒲城城内向西增援的敌陕西保安二十六团。同时，我警四旅在攻占富平县的美原、流曲两镇之后，17日晨在安王武家（民国晚期归兴市镇五保管辖，今属桥陵镇）与第四纵队会合。当日中午，四纵队在后泉（民国晚期归兴市镇五保管辖，解放后属十里铺乡）击退西犯的国民党第三十一师。我警四旅在地处县西十里的十里铺（民国晚期归兴市镇四保管辖）伏击，重创敌三十一师九十三团的一个营。傍晚，我第四纵队鉴于西北野战军在荔北的主力已向澄、合方面转移，配合主力作战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于17日晚主动向白水地区撤退。历时半月的荔北战役至此结束。

后泉阻击战是永丰战役的前奏，荔北战役的尾声，富平康庄战斗的导火索。虽规模不大，但很激烈。国民党部队也从西安派来飞机扫射助战。战后统计共歼敌一个团，我方也有较大伤亡。三天时间内，我军在后泉打阻援战共十二次，涉及后泉十村。间接歼敌数千，直接歼敌一个营，打死敌营长两人，俘敌二百多人，策反敌起义一个连和散兵起义四人。缴获汽车四辆，战马两匹，枪炮军械数百件。在战斗中牺牲的烈士其中在主战场井村东沟就地葬埋，知道姓名的有连长张建华、排长王先义、班长赵振忠、司号员小宋等28人大坟集葬。追逃中牺牲就地埋葬不知姓名的分别为解家窑西六十米1人、解家窑西南场畔6人、解家窑北百米1人、井东双排楼附近2人，汪家庙后1人、井村东南路边1人、武家东碑楼附近2人、武家东窑洞处6人、白家渠观音庙后2人、魏家村东南一畛地埋河北省申泽县烈士1人。还有周家村口受伤抬向坡头村半路去世的学生兵小孟、北刘村西门囗牺牲三人、井家庙戏楼夺敌机枪牺牲5人，至今还不知葬于何处。

解放后，蒲城县人民政府，在主战址树立了纪念碑，可惜被洪水冲走，群众缅怀烈士无标志，非常着急。1957年，我党开展整风运动，广大党员和群众，以激烈的言辞提出批评。蒲城县政府于1958年做出规划，打算重树纪念碑，修?烈士坟墓，建立纪念馆等。由于三年自然灾害和文革影响，重要资料和烈士名单丢失，工作无依据而落空。这一落空，时间就过去了五六十年。

看着这些史料，我心潮澎湃，而更多的是惊讶和疑惑。如此详细的资料，是如何出现在一个农民的家中，而且整理得如此翔实？

孙军义幼年时，在外婆家长大，常听外婆讲起关于后泉战斗的情况，可那时他懵懵懂懂，没有留下太深的记忆。

新中国成立后，参与后泉战斗的李寅张营长转业后，任中国科学院陕西天文台（简称326）党委副书记。他多次在三合乡中、后泉小学、十里铺初小和杨庄小学等地作报告。当时，孙军义的父亲就在十里铺初小上学，对后泉战斗记忆深刻。孙军义成年后，父亲经常讲给他听。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在孙军义的心里有了一个梦想:把后泉战斗的史料整理齐全，还原历史，让英雄安心。

初中毕业后，孙军义回乡劳动，后来组建了工程队，在周边乡镇承揽建房。他在劳动之余，没有忘记自己的梦想，每到一个村子，就拜访年纪大的老人，打听关于后泉战斗的过程。

特别是2015年十月份的一天，几位外地的烈士遗属来到后泉村祭拜，因找不到烈士具体的埋葬地，感到非常地失望，并气愤地当着当地群众的面说“你们蒲城人真没良心，英烈们为全国的解放英勇献身，让你们过上了幸福生活，但是你们却忘了本，连一个纪念标志都舍不得花钱出力建立，真让人伤心。” 听到这些话语，孙军义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有个耗子洞，立马让自己钻进去。

当晚，孙军义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烈士遗属的话语像一把尖刀，扎在他的心里；又像一声声响雷，时时出现在他脑海中。第二天，他把村里村外经历过后泉战斗的老人们召集在一起，说出了自己的梦想。不到一周时间，他们就整理出了《后泉解放战斗的血泪感召》手抄本。

从此，孙军义一发不可收拾。他冒着大雨上榆林，不惧严寒进西安，顶着大风跑遍渭南各县市，就为做一件事，那就是收集荔北战役之后泉战斗史料。

在孙军义家的一个房间里，摆放着大量与西北野战军参战有关的书籍，都是他自费购买的。白天忙着收集史料，晚上挑灯夜读。他用红笔、蓝笔在书上注满了各种标记，读书笔记上密密麻麻梳理了有关后泉战斗的过程……为了让史料更贴近历史事实，他一次次探访陕西省档案馆、陕西省民政局、陕西省图书馆、蒲城及周边县地方志办公室、民政局、军人事务局和图书馆，请教专家，走访战斗的亲历者，先后查阅了几千万字的史料、上百盒的文字档案，分门别类做好记录，一个历史细节反复认证无数回。

五年来，孙军义很少睡过一个囫囵觉。他不仅走遍了蒲城县1583平方公里的沟沟坎坎，还深入到大荔、合阳、富平等县市烈士陵园，实地探寻。五年来，他的行程达到近两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走了半圈。

有人问孙军义:“你和那些烈士有亲戚关系吗？”

“没有！”

“既然没有关系，那你劳心劳神地这样做，图得是啥啊？”

“我啥都不图，因为我是一名共产党员，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我不做，我睡不安稳觉。”

在孙军义眼里，关于后泉战斗的每一张图片、每一句话都是一段不可忘却的历史。

五年如一日，孙军义默默传播弘扬后泉战斗精神，对后泉战斗史料用心收集，对后泉战斗如数家珍。他研究近乎痴迷，从后泉战斗故事的倾听者成为讲述者，也从后泉战斗精神的学习者成为传承者。

2018年，孙军义自筹资金近万元，制作三十多块介绍后泉战斗的展板。并于2019年后泉战斗71周年纪念日，在上级党政部门的支持下，在后泉村村委会广场召开了纪念大会，邀请参战英雄后代参加。首次揭开了纪念后泉战斗的序幕，初抚了人们多年期盼的怀念之心。

为了建立纪念战斗的长效机制，在孙军义的倡导下，成立了“后泉村史组”，组员有西孙村孙新升、北刘村刘敬文、井东村井义龙、王家村王中秦、东孙村孙明德、周家村周光祖和姜金玲等10人。

根据村史组第一届第二次大会决议，后期做好如下工作: 

第一，重建后泉解放战斗纪念碑。碑高4.8米，表示战斗发生在1948年；四块石板组装，表示具有蒲城第二大战斗、永丰战役的前奏、荔北战役的尾声、富平康庄战役的导火索这四层重大含义；正面为碑名，其它三面自西向东介绍战况，表示后泉战斗是自西而东进展的，最终回到西边结束；基座为十级，表示战斗十月份发生在十里后泉地区的十个村，晚上十点结束战斗；颜色为紫红色，表示烈士鲜血浇灌的红色教育基地。纪念碑周围建设一定量的纪念建筑物和松、柏等绿植。

第二，设立战斗遗址和烈士埋葬地指示牌。

【一】标牌10个。

1、井东东沟，我方围歼战斗最激烈伤亡最大的战址。

2、井东东沟，我方牺牲28人(可能更多）就地埋葬的烈士坟址。

3、井东东沟北口，张建华连长和司号学生兵小宋为掩护李营长牺牲之地。

4、井家庙内(后泉小学）。总司令彭德怀d临视察，并做出三项指示之地。

5、十英烈井家庙戏楼争夺战之地。

6、我军“北刘纸坊会议”作出战略围歼，开展巷战之地。

7、北刘南庙巧迎敌整连百人起义之址。8、今桥陵村梁家祠堂，后泉解放战斗前沿指挥所之地。(遗址保存完好）

9、后泉南塬，我游击队巧毙歼敌炮营长，避免后泉军民遭炮击重大伤亡之地。

10、周家村东庙，我军正在部暑围歼战时，后阻援战结束决定撤退会议之址。

【二】愐怀点10个。

1、原雷家村东庙，敌陕三团团部所在地。敌团长杨虎城旧部，对因我军机枪扫射打死自己数人，又因我军发炮将他驻雷家村的战友营长打死，气愤的用手枪向飞机射击，痛骂蒋介石打内战之址。

2、今“326”中国报时中心。后泉战斗主要指挥人李寅张营长，战后奉周总理令，为我国科技发展创造奇迹之地。

3、后泉北塬云麾将军碑。战后，某部受伤副连长悼念战友而找不到标志，摸着“将军碑”与唐代爰民之土被判杖死的书法家李邕对话悼念烈士之地。

4、今巷刘村北“刘西砖窑”旧址。当年我游击队，挑起敌内讧之地。

5、周家村双皂角树下。营部通汛员学生兵小孟护送本村周医生参加东庙会议，返回时在双皂角树下遭遇敌人，担架员(上庄人)因救他，二人壮烈牺牲。

6、雷家村东公路边。我军与敌运输车队激战之地。

7、井西西门口内。我游击队夺敌战马之地。

8、北刘村东砖窑。掩护我军先头部队逼进井家村和东孙与敌人展开巷战之地。

9、井东东巷内。我军排长王先义巧迎敌三人起义后“起义半时成烈士”之地。10、西孙村东门外。我军与敌通讯兵激战之地。

第三，关于收集到的战斗史料的保管和发挥红色教育作用。

1、以张建华烈士的好友原副连长为原型编写了剧本《浩魂》，已经排练演出。组织专业人员继续挖掘战斗故事和英雄事迹，传承先烈遗志。

2、《后泉解放战斗的血泪感召》手抄本修改承印，发挥红色作用。

3、英烈亲属写的回忆录已有数件，做好保管和发挥作用。

4、多年调访所形成的文字资料保管和研究问题。

第四，成立以“后泉解放战斗红色纪念筹备委员会”为名的管理服务机构。

由上级指派年轻有为、有文化，热爱此项事业的专业人员为主，招聘年轻又有能力和热心的志愿者组成。机构地址应选在当地公房或民间空房内。主要任务:

1、协助建碑、树标志，并保护。

2、每年清明节和战斗纪念日，接待组织开展悼念活动。

3、对战斗遗物和史料进行登记、保管、布展及组织活动。

4、组织开展座谈讨论会。

5、其他服务性事项。

蒲城县有着数千年的文明史，后泉战斗可以说是蒲城县精神宝库的重要财富，是教育下一代和广大群众、紧跟党中央“用好红色资源、传承红色基因、把红色江山世世代代传下去、确保红色江山永不变色”的红色教科书。

如果后泉战斗纪念碑能够落成、相关史料得以妥善保管，从而发挥红色教育作用，那么，这将成为弘扬蒲城文明的红色基地，也将是配合桥陵镇后泉村及县内外各学校学生研学、开展红色文化教育的重要资源。

因时间关系，未能前往埋葬28位烈士的井东东沟遗址，祭拜烈士。和孙军义约定，在今年后泉战斗纪念日时，一定前来祭拜。

在返回的路上，我脑海中不断地出现一幅画面:清晨，阳光柔和地撒在大地上，凉风习习，一个个子不高、皮肤黝黑、长得结实、普普通通的农民站在“后泉战斗纪念碑”前，向前来参观的群众讲述着发生在1948年10月份的那场战斗。

END

作者简介：田定方，富平县宫里镇雷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