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沙林 特约撰稿员
1. 肝癌并不只是光顾名人，熬夜超过酒精，成为肝癌确诊的另一关键诱因。
2. 中国肝癌发生率高的一大重要原因在于低早筛率，国内至今无一全面正规的肿瘤早筛中心。
3. 郑加生力图建立早筛和微创消融两步走的治疗肿瘤的规范体系，推广微创消融治癌方略。
4. 消融技术是中医火针的升华，起源于东方，升华在西方，局部消融技术引入国内，现已成体系化发展。
3月8日，家属为因肝癌病逝的香港影星吴孟达举行遗体告别仪式。而就在一个月前，43岁的著名演员赵英俊，也同样因患肝癌病逝，一个月间就接连有两位名人罹患肝癌去世，两人共同的特点是发现时癌症均为晚期。肝癌并不只是名人的专利，它已成为威胁中国人生存的新杀手。据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日前发布的2020年全球最新癌症负担数据。肝癌是中国去年导致全民死亡的第二大癌症。肝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多年处于世界第一。2020年，中国有超过41万人新患肝癌，有超过39万人死于肝癌，死亡人数逼近新发病人数。这也意味着，每11位新确诊癌症的人中有1位患肝癌，几乎每8个因癌症死亡病人中就有1个死于肝癌。相对其他最常见癌症，肝癌的发病率稍低，而死亡率则偏高。死亡率几乎追平了死亡率。意味着肝癌几乎一经发现不但是晚期，还可能回天乏力。为什么肝癌一经发现即是晚期？中国的肝癌早检系统是否出了问题？赵英俊吴孟达们的救治过程是否存有另外一种可能？中国的肝癌治疗与世界相比，有哪些差距与优势？凤凰网《肿瘤情报局》专访了首都医科大学肿瘤学系博导、北京佑安医院肿瘤微创介入中心学科带头人郑加生。
为什么名人易得肝癌？“有的脂肪肝还没转化成肝硬化竟也会直接转成肝癌。”熬夜超过酒精，成另一关健诱因当凤凰网《肿瘤情报局》专访郑加生教授时，这位擅治肝癌的名医一席话，让笔者知道癌症，特别是肝癌并不是专门光顾名人。二三十年的治癌实践、擅长微创消融治疗术，经他亲手诊疗过的名闻要人不在少数：“主要是名人的知名度高，媒体过分关注，普通老百姓得这些病的也是这样的比例，还有的更应该成为新闻，比如没钱治而放弃治疗的，谁人知道？”即使发病率不一定高，但是接连几位名人都在肝上出了问题也说明一定问题。郑加生教授举出可能导致肝癌的各种原因：抽烟、喝酒、熬夜，一部分演艺人经常这样，也是一般人群中男性肝癌高于女性的重要原因。吸烟本身易得肺癌，还可罹患口腔癌、鼻咽癌。吸烟导致全身免疫力下降，让各种疾病和癌症有可乘之机。喝酒易得肝硬化，易转化为肝癌，尤其是乙肝和丙肝了以后，喝酒就更容易刺激肌体，然后转成肝硬化。当然任何原因引起的肝硬化都容易导致肝癌。酗酒不光是容易得肝癌，还易导致口腔癌、食管癌、胃癌、结肠癌、胰头癌、胆管癌。这一个酗酒就可能得这么多癌。
郑教授还有一个说法让人有点意外：有的脂肪肝还没转化成肝硬化竟也会直接转成肝癌——中国是非酒精性脂肪肝的“大国”，患病率达20~30%。如此大的基数，如此多的人，都需要改变以往的认知，关注此事了。郑教授特别指出，熬夜导致免疫机能下降，“只要超过夜里12点睡觉，免疫能力都会降低的，容易导致细胞病变。”“人体内每天都产生数千个变异细胞（癌细胞），免疫监视系统看到哪个细胞变成癌了以后，会派出体内无数的免疫细胞如T淋巴细胞和B淋巴细胞等，赶过去把变异细胞吞噬消灭。但当免疫力下降时，它的吞噬能力就弱了，就打盹了，会被癌细胞迷惑，认为是自己那一方的，或者没能力吞噬了，就像警察抓小偷，当小偷太多了，比警察还多，就抓不过来了。”图/2012年8月，庄则栋罹患肝癌晚期，在北京佑安医院由郑加生教授做了微创消融手术。庄老来时病情已危重。医院先后对庄老进行了五次CT引导下的肝脏射频消融手术，初期效果不错。
肝癌为何治愈率低？国内至今无一全面正规的肿瘤早筛中心中国肝癌发生率高，或者说治愈率低（发生率是欧美国家的4倍左右，五年存活率是日本的0.2倍左右）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郑教授极力强调之，就是早筛太不普及。因为各种原因，国人没有早筛的概念，而肝癌在三个厘米以下基本上没有什么感觉，可肝癌在几毫米大就能转移。等有症状了，到医院一查，大都是五个厘米以上了，手术预后不好，复发率高。而如果有早筛，在病灶几毫米时就能发现，郑教授说，这时用他的微创消融术一治一个准，即使能在二、三厘米时发现（属于早期），微创消融后5年存活率也远高于晚期。可惜早筛并不普及，哪怕在北京，郑教授说竟也没有一个全面正规的肿瘤早筛中心。他身兼国家“肿瘤微创治疗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理事长，以及卫健委制订“肿瘤消融治疗技术管理规范”专家组组长，最近在与有关方面洽谈在北京筹建肿瘤早筛中心事宜。他向有关方面呼吁请求，把肿瘤早筛纳入医保范围。这是造福千家万户的事儿。
图/郑教授在局部麻醉下，应用CT引导经皮微波消融治疗左侧巨块型肝癌患者。
前面说了，普通老百姓得病不是新闻，还有许多没钱治病而放弃的，应引起媒体关注。许多医生在医疗生涯中肯定多次目睹过类似的情形，往往有无力之感。郑加生在推广微创消融治癌新技术时，同时也没忘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正在与一个大的基金会合作，创建一个名为“微天使”的基金，专门救助那些无力负担肿瘤微创手术的老幼病人。早筛和微创消融，郑加生力图建立他两步走的治疗肿瘤的规范体系，同时再申请学科代码，建立培训和认证体系，建立一套完整的微创消融综合系统……采访的前一天，他刚向国家有关部门与领导递交了有关报告。
“手术后转移种植致肿瘤爆发性增长？”微创消融是预防“医源性转移”的新技术吗？在CT影像引导下，用活检枪穿刺取出组织“送病理”，同时送基因检测，看是哪种基因变异，对哪种靶向药、化疗药比较敏感。做完这些检查后就可以做微创消融了。现代医学技术的发展使消融术的手段众多，医生可以根据病人情况择优而取。做消融手术并不需要另外开膛破肚或钻孔打眼，沿着活检针细小的通路就可以进行操作。微创消融手术分热消融和冷消融两种，而热消融也分射频消融和微波消融两种，分别通过离子磨擦和微波震荡使针尖儿加热到60~200摄氏度，把病灶碳化——任何肌体组织只要超过摄氏60度就会瞬间坏死。
冷冻消融针也有几种，一种是氩氦刀，用3000多的大气压使针尖上的氧气管束由细变粗，迅速吸收热量，针尖温度急剧降低，最低可至摄氏零下180度。可以根据肿瘤大小，用几根针，把病灶冻成冰球，使病变组织坏死。除了氩氦刀还有液氮刀，也是使针尖产生低温，形成冰球。冰冻一般要持续20分钟，除了保证组织坏死外，还要让周围血管也发生凝固，让病理组织缺血。热消融也要达到让周围血液凝固的效果。除了以上几种温度消融术外，还有一种物理消融的方法，叫不可逆电穿孔技术，即用高压电流在病灶上打孔，彻底破坏病变细胞，使其不能修复。除了这些还有激光消融术，与上述比起，力量稍弱，多用于清除皮肤上长的瘊子和痦子及消化管腔内微小肿瘤等。用这些消融手段去除癌变组织比起传统手术开刀有很多优长，用郑加生教授的话说是：“影像引导、精确定位、原位灭活、定点清除、斩首行动，” 是人类与肿瘤进行的一场现代战争； 微创消融是复杂的肿瘤治疗“简单化”、难治的肿瘤易治疗、甚至常规手术不可治疗的肿瘤变成可治疗；是在精准高效消灭肿瘤同时，不破坏人体解剖结构、不破坏人体生理功能、不破坏人体免疫功能、同时可重塑人体免疫微环境。 通俗点说就是，微创消融不用开肠破肚，创口微小，术后身体外表不变，病人不失元气，有利于病体康复。根据郑教授的描述，微创消融还有一大好处是医源性转移率极低。传统开刀手术有可能会使血液流溅，病人血液中带有的癌细胞所到之处会有发生转移种植的机会。另外手术刀的触碰会使癌细胞逃脱转移，科学家曾用小鼠做过实验，当用术刀接触病灶时，癌细胞会单个或成团簇状脱离母体，后一种脱离很危险，易在新的组织上扎根生长。郑教授举了一个例子，某医院一位很有名的眼科主任，专门给在京外国名人要员看病，检查出肝上有一个两厘米大的小肿瘤，用传统方法做了手术。主刀大夫跟家属讲，“你看肿瘤包膜特完整，放心，应该不会转移，不会复发。”三个月后复查，甲胎蛋白直线上升，肯定有肿瘤，一检查子宫直肠窝和膀胱上引窝处有两“嘟噜”肿瘤，盆腔转移瘤取了活检，病理报告：中分化肝细胞癌，跟肝上的病变细胞一模一样。什么原因？医源性转移，可能是手术时血流到了肚子里了，血液中的癌细胞落户在腹膜腔的最低点，生根、开花、结果了。
图/郑加生教授疫情期间在佑安医院查房，研究治疗方案。
采访中，郑教授讲了很多案例，并不总是沮丧的。微创消融声誉广传，郑教授名声在外，许多名人大家来找他看病。我国某环境学科带头人、国务院参事石先生两肺发现病变，肺腺癌，在某大医院做的腔镜手术，把右侧肺的癌变切除。术后身体虚弱，医院让他爬楼梯锻炼肺功能，等身体条件好了再去切除左侧病变。因术程痛苦，石先生一直犹豫，拖延了一年多也没有再去做左侧切除。他听说微创消融技术后，直接找到郑教授。2019年上半年郑教授在佑安医院给石先生做了CT引导微创消融，术后第二天他就要求出院，说身体已经没事了。恢复期短，是微创消融手术的一个很大好处，有的甚至可以一天就出院，号称“日间手术”。另外还有许多好处可以惠及病人：费用低廉，仅是传统外科手术的二分之一左右；简单方便，一个医生一天可以做10台手术（一般传统手术做两台就不错了）；还有前面说的，病人身体没有创伤，外形没有改变，而且不丧失元气——国人非常看重的一个真气是否外泄的问题。还有一个好处是意外之得：癌细胞死亡，它的肿瘤抗原就暴露了，人体免疫系统轻松发现，能产生特异性的抗体，本身免疫力提了起来，起到了肿瘤疫苗的作用；联合中医扶正，微创消融破坏适应肿瘤生长的微环境，中医扶正建立正常机体免疫微环境；这是很厉害的。现在国家已认识到微创消融技术的重要性，批准成立了国家“肿瘤微创治疗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产业战略联盟”并在民政部门注册为“中关村肿瘤微创治疗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全国性一级社团法人机构。这是因为郑教授的一个机缘：十一年前的一天，一位70多岁的老年妇女找到郑教授，她肝上检查出一个肿瘤，在北京去了几个大医院都不给做手术。因为这个老太太身高只有一米四几，体重却七八十公斤，太胖了，身体条件不好。郑教授毅然“接活”，一个小时就做完了微创消融，效果很好。老太太的儿子是我国某科技领域的著名专家，经历了整个过程，深刻体验到了微创消融手术造福患者和患者家庭的各种优长，非常感慨地对郑教授说，“你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手术技术，是一项大的产业。要更好的推广。造福于更多的人。”借着这个机缘，郑教授发起成立了这个全国性的学术科研战略联盟。于是他做了更多的事，规范学科体系、肿瘤微创也列入了首都医科大学的研究生教育体系、培养了更多的微创消融人才……推广有别的深意，现在能找到郑教授治病的基本都是名闻要人，而医者有医德，郑教授也想着普通患者，把自己的特需门诊改成了专家门诊，让更多的患者能找到郑教授就医；并通过全国性的组织培养了4000多名肿瘤微创消融医师，使更多患者得到微创诊疗的机会，救助更多的生命。
检出毛玻璃结节要立即处理，再观察往往是致癌的重要原因？当问到肺部的各种疾患时，郑教授毫不犹豫地说，肺磨玻璃结节8%左右可能是癌，“检查出高度怀疑肺癌的磨玻璃结节，千万别听一些人说的，再观察一下云云，因为两个毫米的肿瘤就可以全身转移，对高度怀疑病灶，应尽早取活检，明确诊断，积极治疗。“肺癌有一个特点，有的转移瘤都要命了，原发灶还找不到；有的原发灶一直很小，老是不变，让人们放松了警惕，最后转移的哪都是。”有些磨玻璃结节是虚影造成，而郑教授自能分辨。2019年上半年，一个病人焦急而匆匆找到郑教授，说肺上有4个毛玻璃结节。郑教授观察发现，4个里边就只有一个是真的，肺尖上5毫米的磨玻璃结节，取活检为肺腺癌，进行了CT引导微创消融治疗。微创消融，消除这种微小的病灶尤其擅长，用郑教授的话说，肺癌在小磨玻璃结节时治一个好一个，而且，不用化疗。肾癌小肿瘤， “CT引导精准消融肿瘤，精准保肾”。“前列腺癌、前列腺肥大CT引导，精准消融癌组织和肥大的前列腺组织，一滴血不流就把病灶给消融掉了。”
郑氏多点肝肿瘤消融术，复发率低，5年生存率能达到50%多？
消融技术是中医火针的升华，起源于东方，升华在西方，局部消融技术引入国内，现已成体系化发展。这得从头说起，现在国际上通用的肝脏消融术是针对3个厘米以下的小肝癌，采用的手段是局部消融，即直径3厘米大的肝癌，要消融同心圆直径5厘米大范围。而国内早筛普及很低，有症状就医的传统诊疗模式80%以上的患者都失去了最佳治疗时期，即使门诊遇到3厘米以下的患者，基本都是无意中体检发现或是慢乙肝、丙肝门诊随访发现的患者。用郑教授的话说，“谁都愿意治疗3厘米以下的小肝癌，是治一个好一个，但门诊来的肝癌患者肿瘤直径都是大于3厘米、5厘米、10厘米，甚至合并脉管癌栓肝癌或转移患者，许多患者是转战了数家医院无望，才来就医，你说怎么办？”面对这种被动局面，郑加生教授创新性的对肝癌等进行了肿瘤微创消融系统性的临床研究，在肝癌局部消融治疗的基础上对大肿瘤、中晚期肿瘤、转移瘤进行临床科研探索，创建了“郑氏肝脏消融体系”：小肝癌局部消融术或非接触性消融术（“筷子夹丸子”消融技术），对大肝癌甚至合并相应脉管癌栓肿瘤动脉栓塞序贯微创解剖模式（楔形、亚肝段、肝段、双肝段、左肝叶、右肝叶）消融术、微创适形消融术、门静脉癌栓消融术、肝静脉癌栓消融术、胆管癌栓消融术、下腔静脉癌栓消融术，以及肝癌寡转移消融策略等，形成了独特的肝脏消融体系，使中晚期肝癌患者获得肿瘤根治性治疗成为可能。过去点对点的微创消融没有这种能力，肿瘤动脉栓塞序贯局部消融治疗大肿瘤和中晚期肝癌，肿瘤易残余，易复发、新发和转移。肿瘤动脉栓塞序贯“郑氏肝脏消融体系”明显延长患者的5年生存率和降低复发率。大肿瘤和中晚期肝癌多点适形消融、解剖模式肝脏消融原位灭活肿瘤，形似神不似——虽然是外科手术的形状，但是微创消融有自已的办法，用郑教授的话说，按照肿瘤所在血管分布解剖区域加热，使整个区域都是热场，病灶自然死亡，还兼有配套措施：在消融术后采取中医扶正、辨证施治、保肝、营养支持、或者根据需要放疗、靶向药物治疗等。种种措施加之，郑加生的微创消融术比传统的外科手术和一般的微创消融复发率都要低，肝癌手术5年生存率能达到百分之五十几（国内一般的数字是12%~15%）。或已达到了他们一直向往的“微无创，愈无痕”的境界。郑教授和他的团队一直期望肿瘤治疗能有一个“颠覆性的格局变化”，他认为，肿瘤微创消融治疗就是治疗领域的一场革命。有了前面说的郑氏微创消融体系，再进行服务模式的改革——诊疗前移（实行早筛，变被动诊疗模式为主动诊疗模式，治未病、治早已病……）。还有一个改革是管理模式改革，由单一的行政管理变成行政管理加大数据，加上医疗服务认证（独立第三方医疗服务认证，以保证全国各地微创消融都能规范和专业）。再把这些技术和管理结合国产的微创诊疗装备，就形成了一个中国解决方案，走出去，拿到世界上，成为国家的明信片。这是郑加生一直努力做的。他说一个人的一生一定要有一个追求，有益于人类的一个追求。采访到最后才知，郑加生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今年65岁。每周一二在佑安医院门诊手术，其他时间都在到处奔忙，只为实现那个追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