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铮:关于《鞠部丛谈校补》的点校
1981年,黄裳先生写过一篇文章谈《鞠部丛谈校补》的刻本,其中提到:“这是一本刻印都很讲究的书,刻成于1926年,虽然不过五十来年,但已很少见了。”近几年,在古籍拍卖会上,倒是偶尔可以见到《鞠部丛谈校补》的刻本乃至红印本,只是价钱不低,普通读者依旧不容易得到。前年,有好事者私下影刊了两百部,稍广其传。今年,这部梨园名著终于有了经点校的单行本,而且附录内容丰富,着实是可喜的事情。
不过,与原刻对勘后发现,新点校本断句、标点舛误稍多,误植也不鲜见。下面仅就其中最显著者谈一谈。
书前有一篇王式通写的骈文序,王书衡一向以四六文著称,可这篇文字未免空洞。按说骈俪文讲究对仗,断句是容易的,但点校者也有失误,比如第一页“……冠以醴陵彩笔,独得骊珠;殿以谢傅碎金,何殊凤羽弹宫。扣角本自合音,搴芳撷腴依然同调”,一连错了三处,正确的断句应该是:冠以醴陵彩笔,独得骊珠;殿以谢傅碎金,何殊凤羽。弹宫扣角,本自合音;搴芳撷腴,依然同调。
接下来是李宣倜的序,也有一句点错了。“词客有灵度,不呵为续貂也”(第5页)应断为“词客有灵,度不呵为续貂也”,意思是说,假若罗惇曧在天之灵有知,我猜他不会批评我这是狗尾续貂罢。
《鞠部丛谈校补》是一部专谈近代梨园掌故的书,按说点校者应该至少得对京剧有些了解才对,但看书中许多标点失误,皆因不熟悉京剧术语及梨园历史,连从来不听京剧如我者也晓得的戏名居然也有不少搞错了,未免出人意料。比如:“《虹霓》关丫头改着绣袄半臂”(第12页)当作“《虹霓关》丫头改着绣袄半臂”,《虹霓关》是有名的京剧剧目。再如“慧宝演戏,迷传每于台上作擘窠大书”(第20页)当作“慧宝演《戏迷传》,每于台上作擘窠大书”,《戏迷传》也是一出戏。又如“(姜妙香)又恣力武工,能演雅观楼矣”(第27页),“雅观楼”应加书名号,按《雅观楼》述李克用、李存孝父子战事,有武戏,故云。
涉及人名的标点失误,如“九阵风得其岳朱、四十之传授”(第24页)当作“九阵风得其岳朱四十之传授”,其中“九阵风”、“朱四十”均为艺人艺名。再如“俊山称老,十三旦年衰,而力益壮”(第25页)当作“俊山称'老十三旦’,年衰而力益壮”,“老十三旦”也是艺名。又如“吾于辛丑年见《七盏灯》于汉口”(第33页)当删去书名号,按毛韵珂艺名“七盏灯”,此条“七盏灯”凡三见,均不应用书名号。
此外还有一些标点错误,如第35页“吾当时曾书《赠洞仙歌》一阕”当作“吾当时曾书赠《洞仙歌》一阕”,点校者似乎不知道《洞仙歌》是词牌,下面所录《洞仙歌》词,点错的地方很多,显然不曾对照《词律》、《词谱》等书。尤其是“玉女窗前频掩,抑泪珠偷咽”一句,错得离奇,“掩抑”是常用的词,居然给拆分两半。类似的如第41页梁启超赠谭鑫培诗,这是两首七绝,点校者当成一首七律,合并到一起去了。又如第54页:“同治以还,伶人多移居南城官房,则为总管据为己有……”这里把句意弄错了,应该点作:“同治以还,伶人多移居,南城官房则为总管据为己有……”是说京剧演员以前多住在南城由官家供给的宿舍,后来很多人搬出去住,空出来的房子就被总管占了。
新版《鞠部丛谈校补》误植不少。绝大多数是形近致误,如“今日之文亮臣,尚不如陈文启也”误为“今日之文亮臣,尚不知陈文启也”(第23页)、“出身富连成科班”误为“出身当连成科班”(第26页)、“少时”误为“小时”(第34页)、“梅兰芳准演”误为“梅兰芳淮演”(第45页)、“姚佩秋”误为“桃佩秋”(第49页)、“义声传遐迩”误为“义声傅遐迩”(第52页)、“齐口赞叹”误为“齐口赞欢”(第59页)、“杨娘子”误为“扬娘子”(第60页)等等……似乎尚不难凭文理还原。不过,有的误植,如“类疏故实”误为“类疏如实”(第4页),若不对照原刊本,就有点难猜了。
较大的编辑失误,是第43页樊增祥批语“此癸卯年事……”云云,现附于“御史江春霖”一条之后,实则该批语是关于“贝子载振”一条的,故应后移至第45页该条之末。
事实上,书中舛讹之处尚不止于前面所列的这些。惟愿出版社能详加校勘,尽早推出修订本。
《鞠部丛谈校补》,罗惇曧、李宣倜、樊增祥著,马鳙校点,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1月版,1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