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浪漫的陪伴(1)

无论多么经典的话,一旦在网上被千千万万人转发与引用,几下子就被整成了俗语。这里,也不能免俗地要引用一下:“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而最浪漫的陪伴,莫过于一起自由行。

1989年寒假

1989年的春节,学员兵通过鸿雁传书,向刚刚参加工作的女同学发出邀请:来广州看年宵花市吧!中学课本中秦牧的散文《花市》他们都学过,想不到这篇文章给他们第一次结伴自由行提供了一个很合适的理由。那个年代的青年男女,即使写了好几年的书信、在信中可以无话不说,但真的要走到一起,还是有些别别扭扭的不自在。而向往南国风情的年宵花市,喜欢广州人买鲜花过大年的那种漂亮劲儿、并一起去见证一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从她工作的小镇去广州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要坐一段敞蓬私营车从镇上到县城,再坐长途汽车从县城到武汉,再从武汉坐火车去广州。先托同事的表弟、武汉大学一名在读研究生帮忙买了火车票,后把半年来的积蓄从银行里取出来,买了一些出门的用品,再根据他的要求,找单位行政科开前往深圳的证明与住宿证明。在做好远行的准备后,她的宿舍失盗了,准备好的钱物被洗劫一空。人们以为,这下她肯定去不成广州了。没想到她找到校长,请求校长出面让单位给她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再借给她一些钱。

“你需要多少钱呢?”校长问。

“最少二百。”

“预支工资可能比较麻烦,我借给你吧。”

她带着从校长那里借的二百块钱,坐两天一夜的车,哐铛哐铛来到广州。

在粤秀公园

住在他的学校的招待所,十八元钱一天。住下后,他向她讲述出行计划,从到广州直至回家,每一天都安排好了。哪天上午去哪里、下午去哪里;哪天去深圳、去深圳找谁安排住、去哪里玩;哪一天买票一起回老家;这些大约一共要花多少钱,他准备了多少钱……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以她的见识,根本就听不明白他的计划的真正内涵,但她听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把一切都筹划好了,她根本不用操心。于是,她把带来的一百多块钱全部交给他,说:“我就这些钱,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管。”

他带着她一起爬白云山;一起去北京路逛书店、看画展;去粤秀公园看广州标志的五羊塑像;去南湖游乐园坐碰碰车、划船;一起去开过六运会的天河体育场,看游泳馆、羽毛球馆,他指给她看他们军乐队演奏的地方、他吹长笛所坐的位置;一起去观赏自贡文化经贸灯会;去黄埔军校、孙中山故居参观;他跟同学借了两辆自行车,硬逼着还不大会骑自行车的她,跟他一起骑着自行车从天河去华南植物园;他带着他在除夕夜里从一个花市逛到另一个花市,直逛到街上没有行人、没有公交车,走到东方发白才回到他的学校……每天东奔西走,吃的经常是饼干加泡面,饱一顿、饿一顿没日没夜到处跑,心里却说不出的快活。

除夕吃饺子

学校放寒假,大多数学员回家去了,宿舍里连他一起共有三位男生留在学校过春节。年三十下午,他们买了饺子皮、饺子馅,和另外两位在学校过年的同学一起,在学员宿舍里包饺子吃。

她包了一个特别大的饺子,煮熟后特意盛在他碗里,尽量不紧张地说:“这个最大的饺子是特意做给你吃的,奖励你这些天辛辛苦苦带着我到处玩。”

他舀起那个特制的饺子,用勺子掂了一下,又举到眼前,仿佛想看清里面包的是什么馅儿。她则忍不住催:“吃呀!吃呀!”

他慢慢地把饺子放回碗里,用勺子开一个小口子,看到鲜红的辣椒酱从那个口子里涌了出来,得意地说:“差一点儿上了你的当。”她则大失所望:“你怎么不咬一口呢?你怎么不咬一口呢?你不咬一口就一点也不好玩!”

那是她第一次跟他闹着玩儿,这恶作剧固然缓和了他们之间客客气气的气氛,但却是缘于她对他在出游中经常让她饿肚子的不满。那天,大清早他就带着她去爬白云山。山路上,每看到卖水卖零食的小摊,她就叫渴叫饿。他说:“到了山顶就可以饮九龙泉的清泉。“还说:“爬山是磨练人意志的运动,我们经常在星期天天一亮就来爬白云山,上山喝一袋泉水再下来,从来不吃早餐。”

到了九龙泉,花三角钱打一大塑料袋山泉,用两根吸管共着喝,一边喝他一边问她是不是有点甜。她没有感觉到有点甜,倒是越喝越饿。下山路过一个小食品销售摊子时,她说:“我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晚了还没吃早餐。”他这才给她买了一包鱼皮花生米当作早餐。

当她把这些经历讲给朋友听的时候,朋友问:“这个人不是太粗心了就是太小气了。”她听后吃了一惊,因为她没有这样想过。她知道,在广州,凡是他带她游历的地方,都是他去过或经常去的地方,他们一边行走,一边交流着彼此初游的感受。他只是想带着她走自己走过的路,经历自己经历过的、感受自己感受过的,包括骑自行车从天河去华南植物园,包括饿着肚子爬白云山。她嘴里抱怨着,内心其实是喜欢的。

坐豪华火车去深圳,一车厢只有两个人

去深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行,深圳是特区,是很多年轻人向往的地方,他们都未曾去过。腊月二十四坐上广州开往深圳的豪华火车,整个二号车厢就他们俩个人,一个乘务员不时推着售货车走过来、走过去。她第一次吃到袋装烤鱿鱼丝,不知道那腥味浓郁的几根鱼丝缘何那么贵。

到了深圳,他就凭一张地图,带着她坐公交车找到他的学长所在部队,没有走一步弯路,免费住在部队的招待所里。还是凭这张地图,他带她坐着公交车去沙头角镇,企头从那里混过关去香港走一走。但海关查看证明非常仔细,他们只得在小镇上留连。镇上的商人都热情地招呼他们购物,物价不是一般的贵,他们被招呼的不好意思,就来到关口边一水泥堤坝处。

在淡淡的阳光下近看了海关远眺了香港。看到一个人划一艘小船在海湾出没,一群小鱼在坝底边浅水中悠游。南方冬季的海风吹拂着面庞,滋润而又轻柔。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花9元钱买一袋椰子稣饼干,11元钱买了一袋蜜果,那就是他们的午餐。

在沙头角。别人都回家过年了,我们在这里蹓跶。

在深圳,他们看到了当时深圳的最高建筑物世贸大厦,第一次乘扶梯上楼下楼逛商场。他们逛了深圳的夜市,第一次有广场中灯光下的购物体验。在学长的宿舍里,他说到自己毕业后的打算,首要任务是攒钱买一台大彩电,第一次和她讨论现实问题。

“为什么要给我讲你的计划?关我什么事?”

“你知道的。”

“你又没说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为什么一定要说清楚呢?有一件事情要是一定要我说清楚,除非有人清楚地问我。”

“哼!胆小鬼!”

工作半年的学长房间有一台大彩电,颇让人艳羡

那是他们第一次结伴自由行。其时,他对旅行比较了解且有兴趣,因此提前做好规划和准备,创造条件带着她自由行,这一带便越带越远;她还不太清楚行走的意义,只是安心地世事不想地跟着他走,安心地经历体验与记录,事后写下了长长的游记与他分享,这一走越走越开阔。她只给他不到一百五拾元钱,跟着他在广州、深圳两地自由行整整十天,却一直没有想过这十天他究竟用了多少钱,她没有问他也从没有提起。就这样,奠定了他们自由行的基调:一个人操心准备与实施,一个人操心记录与整理;有钱就花、没有钱就借钱花,懒得关心花钱的多少。

“让我们牵着手,去寻找幸福……”浪漫的相伴从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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