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父亲
雪地里的父亲
深夜归来给母亲打电话,母亲笑着提醒我:周一是你爸生日,咋连个电话也没打,你爸等了一天,等着回来挨打吧,哈哈。
心里忽然说不出的滋味,挂了电话,想起清人黄景仁的句子: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下午,张垣酣畅且自由地下了整整一下午的雪,天地苍茫,如若无物。
立于雪中,想到父亲。
那些关于父亲的记忆似乎如这茫茫雪野般,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些零零星星的画面。
那是一个雪下得很厚很厚的午后,外出寻找打工的生计,辗转多个城市一无所获的父亲扛着一包厚重的行李归来。
迈步走在吱吱呀呀的雪地上,至今我依然能想象到那五六里的上路上,父亲沉重而欢愉的脚印。
那是一个推开门就能撞到雪的清晨,家里到县城到学校的交通几乎中断。
父亲推着自行车载着我放假返校的行李,我戴着母亲织的很厚很厚的帽子,穿着系着鞋带的黑色灯芯绒棉鞋,与父亲一前一后跌跌撞撞走在茫茫的雪地里。
那一天来到学校的人很少,疏疏落落的自习。
记得还有一次,也是下了雪,交通瘫痪。
为了快些,父亲骑摩托车载我去上学,走的时候手套落在我宿舍,父亲我回来取,我傻乎乎的说:还来拿一趟?等我给你拿回去不就行了,怪麻烦的。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混蛋:那样冷的天气,父亲手上无数的冻伤,没有手套怎么回去?
而这样的事情,年少的自己又做了多少。
当我和父亲偶尔聊起这些,父亲总是笑一笑说:有吗,我早忘了。
然后父亲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土地农忙农闲,小店进货卖货,父亲总是那么寡言,也总是那么忙碌。
无数这样的雪夜,我又总是能想到父亲,感受到那种来自血液里的亢奋。
每临大事,父亲总告诉我:慎重的做出决定,不要意气用事。
我总是觉得他缺乏生活的魄力,因而不懈这样的叮嘱。直到有一次母亲告诉我:你爸的用心你要明白,他太在乎你了,怕你出哪怕一点点闪失,我们都穷怕了,想让你未来好。
父亲就像这苍茫雪夜中的一盏灯,他总是那么容易让我遗忘,又总是那么容易让我铭想。他没有什么光芒,总是自卑而自责,他又一直照耀在那里,引航且明亮。
他太普通了,普通得让我写不出华美得文字去赞扬,他又太不同了,总感觉我的努力愧对他的生养。因此每一次想到父亲,都会踏下心来,去用心做事。因此每一次回乡路途,都想着少发脾气,少和父母顶撞。
不顶撞的决心总是事与愿违,双亲也依旧焦急盼我归来。
雪依旧在下,告诉母亲今年放假回家的时间已接近年底,母亲竟很兴奋:晚点回来好,正好我和你爸把活都干完了,你回来消消停停的吃点喝点,休息休息。
雪依旧在下,办公室里几个客居的年轻人,彼此聊着未曾回家的时间,聊着聊着又彼此沉默。
入职三年,归乡寥寥。张垣到涿鹿,不过二百里,上次回家已是两个月前。
想起总给学生讲起的白居易的《邯郸冬至日思家》
邯郸驿里逢冬至,
抱膝灯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
还应说着远行人。
每每此时,父亲和母亲张望着目送我而去的画面便无比清晰,不由又想起了黄景仁的那首 《别老母》
搴帏拜母河梁去,
白发愁看泪眼枯。
惨惨柴门风雪夜,
此时有子不如无。
理想 情怀 温度
一个教育者的心路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