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议吟咏“岳阳楼”诗文(一)

肖旭

岳阳楼屹立在洞庭湖畔,是我国古建筑中的瑰宝,自古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之誉。岳阳楼是什么时候建的,说法不一。岳阳楼大约建造于唐代初年。唐玄宗时,张说任岳州刺史,常常同一些文人才士登楼赋诗,岳阳楼从此享有盛名,不少诗人都有登临题咏之作。宋仁宗庆历四年(1044),滕子京被贬为岳州知州,到庆历六年(1046)重新修建了岳阳楼。滕子京是很有才学的人,与范仲淹是同年进士,政治倾向也一致,共同受到保守派官僚的排斥打击。他在岳州,不因贬官而消沉,仍然积极治理地方,做出了政绩。但他有时又不免产生政治失意的苦闷与忧伤。在楼落成之时,凭栏远眺,不禁诗兴大发,写了一首词:“湖水连天,天连水,秋来分澄清。君山自是小蓬瀛,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帝子有灵能鼓瑟,凄然依旧伤情。微闻兰芷动芳馨,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59个字写景抒情,很有气势。据《清波杂志》记载,有人问到他重建岳阳楼的情况,他说:“待凭阑大恸耳!”意思是登楼远望,靠着阑干大哭一场。

范仲淹应他的请求撰写《岳阳楼记》,除了肯定滕子京在岳州的政绩之外,主要是从正面提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即摆脱个人得失的生活态度与政治态度,去勉励好友滕子京,也作为对自己的鞭策。

可惜的是,滕子京重修的岳阳楼,在明崇祯十一年(1639年),毁于战火,翌年重修。清代多次进行修缮。清光绪六年(1880年),知府张德容对岳阳楼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整修,将楼址内迁6丈有余。解放后,政府多次进行维修,1983年又进行了一次落架重修,把已腐朽的构件,按原件复制更新。

岳阳楼所处的位置极好。它屹立于岳阳古城之上,背靠岳阳城,俯瞰洞庭湖,遥对君山岛,北依长江,南通湘江,登楼远眺,一碧无垠,白帆点点,云影波光,气象万千。岳阳楼的建筑很有特色。主楼3层,楼高15米,以4根楠木大柱承负全楼重量,再用12根圆木柱子支撑2楼,外以12根梓木檐柱,顶起飞檐。彼此牵制,结为整体,全楼梁、柱、檩、椽全靠榫头衔接,相互咬合,稳如磐石。其建筑的另一特色,是楼顶的形状酷似一顶将军头盔,既雄伟又不同于一般。岳阳楼侧旁有仙梅亭、三醉亭、怀甫亭等建筑。在岳阳楼下的沙滩上,有三具枷锁形状的铁制物品,重达1500斤,也吸引不少游人观看。其用途为何,至今说法不一。岳阳楼的出名,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范仲淹写了一篇不朽的散文《岳阳楼记》,共360字,文情并茂,读之感人肺腑。范仲淹创造性地运用游记的体裁,表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高尚情操和伟大抱负。文中许多警句已成为后人处世待人的格言,为人所传诵。

范仲淹《岳阳楼记》的主旨,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贬官在外,“处江湖之远”,本来可以采取独善其身的态度,落得清闲快乐。可是他不肯这样,仍然以天下为己任,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两句话来勉励自己和朋友,这是难能可贵的。文章表达了作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旷达胸襟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政治抱负。

《岳阳楼记》超越了单纯写山水楼观的狭境,将自然界的晦明变化、风雨阴晴和“迁客骚人”的“览物之情”结合起来写,从而将全文的重心放到了纵议政治理想方面,扩大了文章的境界。范仲淹正是借作记之机,含蓄委婉地规劝滕子京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试图以自己“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济世情怀和乐观精神感染老友。这是本文命意之所在,也决定了文章叙议结合的风格。

我们来看一下重点语句:“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本段是全篇的重心。作者在列举了悲喜两种情境后,笔调突然激扬,道出了超乎这两者之上的一种更高的理想境界,那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感物而动,因物悲喜虽然是人之常情,但并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古代的仁人,就有坚定的意志,不为外界条件的变化动摇。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忧国忧民之心不改,“进亦忧,退亦忧”。作者假托古圣立言,发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誓言,曲终奏雅,点明了全篇的主旨。“噫!微斯人,吾谁与归”一句结语,令人感叹。

《岳阳楼记》的写作特点:

[if !supportLists]1. [endif]叙事、写景、议论、抒情相结合。本文全篇仅368字,却内容充实,情感丰富,将叙事、写景、议论、抒情自然结合起来,既有对事情本末的交代,又有对湖光水色的描写;既有精警深刻的议论,又有惆怅悲沉的抒情。记楼,记事,更寄托自己的心志。如以“前人之述备矣”一语带过无数叙述,以“然则”一语引出“览物之情”,以“或异二者之为”展开议论话题,等等,千回百转,层层推进,叙事言情都入化境。

2. 句式骈散结合。这篇记文以单行散句为主,间以骈偶短句,既流利畅达,又简洁凝练。散句骈句的运用,依文章内容而变化。如开头结尾的叙述文字用散句,庄严而质朴;中间写景状物的语句多用骈句,辞彩华美,音韵和谐;议论抒情语段(“嗟夫”一段)也用散句,抑扬顿挫,富于变化。这样,骈散交替,叙议结合,文质兼美,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范仲淹把“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的思想进一步发展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此,就要不为外物所动,不论是自然界的阴晴明暗,还是社会环境的顺遂艰难,都不能动摇心中的信念。范仲淹的从政生涯,始终履行了这一信念。他用自己的俸禄,在家乡买“义田”千亩,救济贫穷的族人,而自己却贫苦一生,以至于死时“身无以为殓,子无以为丧”。为民请命,忧民之忧,这就是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精神的具体体现。

这篇文章的语言也很有特色。它虽然是一篇散文,却穿插了许多四言的对偶句,如“日星隐曜,山岳潜形。”“沙鸥翔集,锦鳞游泳。”这些骈句为文章增添了色彩。作者锤炼字句的功夫也很深,如“衔远山,吞长江”这两句的“衔”字、“吞”字,恰切地表现了洞庭湖浩瀚的气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简洁的八个字,像格言那样富有启示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把丰富的意义熔铸到短短的两句话中,字字有千钧之力。

自古“诗无达诂”,对古诗词的研究也应“多歧为贵,不取苟同”。无论如何,都不妨碍对诗词的欣赏。

文/肖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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