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珍 | 梿枷响,新油香
【往期回读】
梿枷响,新油香
仪征 陈秀珍
作者陈秀珍女士,仪征人,1963年出生,扬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曾从事会计工作,退休后喜欢写点小文,多篇文章散见于《扬州晚报》《扬州时报》《江都日报》《仪征日报》《扬州诗文》《白沙》等。
布谷鸟从南方来,飞过高山,飞过平原,一路唱着“麦黄草枯,麦黄草枯”的歌谣。渐渐地,渐渐地,唱黄了油菜籽儿。于是,梿枷响了,新油香了。
家有一壶菜油,便能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温暖的阳光下,田里的油菜从泥土中抬起头来,努力地长高。那是入冬前70多岁的嫂子,左手拿着菜秧,右手拿着小锹蹲在地里辛辛苦苦地一棵一棵栽下去的;那是哥哥流着汗水,挑来一桶一捅水浇活的。经过风霜雨雪的冬季后,一场春雨一身翠绿,长高了,分杈了,绿叶托举着黄花,如同田间婷婷玉立的窈窕淑女,花瓣间长出青嫩细长的荚。
蝶去蜂走时,是油菜籽的成熟期。趁晚或起早挥镰收割菜籽,才是最佳时间,没有太阳的爆晒,菜籽壳就不容易破裂撒籽。嫂子,天不亮就拿着镰刀下田割菜籽,一滩一滩地堆着,一抱一抱扛在肩上,运到门前的水泥场上。当太阳舔干了露珠时,将油菜秸秆一排排地铺在场地上晒脆!
午后,哥哥从牛房屋墙旮旯拿来梿枷,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站在烈日下,挥舞梿枷,那啪啪有节奏的美妙声音,随风越飘越远,越远……
蓬松的秸秆在梿枷的击打下,黑黑的菜籽便从裂开的壳里蹦跳了出来。打过一遍之后,再将秸秆翻过身来,接着再打,如此翻来复去地打着,直到所有的菜籽都脱离下来为止。
晒场就是收获幸福的舞台,梿枷把夏收高高地举起,一个转身,一声击打,啪!啪!啪!梿枷声声,在晒场的天空中久久地回荡着,回荡着……
侄孙坐在门槛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握着梿枷的爷爷,高高地举起,又重重地落下。看着梿枷在空中翻转着优美的舞姿,好奇心所需,趁爷爷停歇的片刻也尝试了一把。学着爷爷样,他双手一前一后握住枷柄高高举起再落下去,尽管用足了吃奶的劲,这梿枷却不听使唤,要么枷板尾部垂直地戳向晒场,要么连接轴处先落地,要么刚刚举起枷板和枷柄就开始打架,枷柄也随之东倒西偏几乎握不住……这就叫: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
新菜籽登场了,新菜油那个香啊,香味里藏着满满的母爱。
第一场,新菜籽晒干,赶紧拎上头十斤上街“换”油,十斤菜籽换三斤三两油。菜籽饼冲抵加工费,俩不找。新油到家,着实奢侈了一回,厨房传出的油香味:涨饼、摊煎饼、烙油糍、炸面烧肉……用的是新秸杆烧火,怕火太旺烙煳饼,待闻到香味儿,立即换成零头碎脑的菜籽壳烧,熄熄灭灭,灭灭熄熄,恰到好处。烙出来的饼,金黄亮灿,外脆里酥,香味扑鼻,还略带一种韧劲。咬一口饼,喝一口粥,狼吞虎咽几口吃光,甚至“嘴角都是黄的”。
民以食为天,新菜油鲜香,颜值很高,极容易勾起食欲。初夏,青黄不接时,饼是饭桌上的硬货。饼,因为有黄澄澄的香油点缀,日子便有了异样的生气,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童年的美食,伴着一股新香,就连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和其他的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