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宽民‖故乡那人,那事(散文三章)
(一)父亲
父亲一辈子几乎没出过远门,一直在家务农。生产责任制后,父亲也有了点闲余时间,他砍了自留坡里的几棵树,做成许多大小不一的锄头楔子放在灶房的窗台上,供村里几个关系好的使用。
父亲做得一手好饭,村里好多上了年龄的大部分都吃过他做的饭。过后都是赞不绝口。
父亲还学了个本事,打弹弓。据父亲说,早些年家乡遭了鸟灾,大片庄稼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父亲便用车内胎和树杈做成弹弓,晚上将香点着练靶子。久而久之,打弹弓的精准度十分了得。鸟灾过后,父亲便很少用弹弓了,只是在核桃成熟时,梢子头上核桃够不着。父亲便取了弹弓,装上石子。一般情况下,父亲打落一个核核,不超过三发石子。我们几个张狂地在地上捡。不大功夫,总会有一堆核桃摆在父亲的面前。每每这时,父亲便将核桃分给我们几个。我们开心地笑了,父亲也笑着收起弹弓,点上旱烟,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我记事起,家里有两个保温壶,壶里常装满热水。这缘于父亲还有个剃头的手艺。那时村里的老年人,是不习惯留长发的。洗头麻烦,理头浪费。于是大家便习惯留光头。
常常回家,家门口便坐着一个老者。剃头前须用热水将头发闷好,这功夫,父亲便将剃头刀在磨石上飞快地磨出刀锋,不时会用手试试锋芒。剃头刀磨好,老者头发也闷好了。父亲便取来毛巾围在老者脖子上。“噌噌噌”一阵声响后,一个溜光的光头便出现在父亲面前。父亲在接过来人的烟后,点着后会用手摸一下老者的头,在感觉没有遗漏,便一句“好了”结束。
剃完头,时间充裕就拉一会儿家常。要么一袋烟没抽完就走了。来人走后,父亲收拾好就会第一时间又在锅里添水烧开。那时候家里一直都保持有热水。
父亲一辈子没进过学校门,但他却自己跟着村里识字的人学的很快,而且写出来的字还横平竖直,特顺眼。父亲一生为人和善,一辈子不和人吵架,连和人高声说话都没有过。由于父亲的性格和善,和他关系很要好的人比较多。甚至,好多后辈人在回村时都会去父亲床前坐坐,与之成为“忘年交”。
(二)金叔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偶尔会来一位姓金的叔,我们兄弟姐们都称呼他为“金叔”。
金叔是安龙寺人,据说还是个村支书。记忆中的金叔永远都穿着四个兜的中山装,走起路来特别有劲的样子。据父亲说,金叔当过兵,算是较早的党员,复员后一直担任村支书,直到六十多岁。
金叔每次见到我,总会用手摸一下我的头,然后会变戏法的从口袋里掏出水果糖来。我会甜甜地喊一声金叔,然后他又摸一我的头。乖,去耍去!我便飞快地跑开了,在村子小伙伴们面前炫耀地剥开糖纸,极其夸张地吸溜。如果是两块以上的糖果,我吃一块,其余便会分给小伙伴们。当然,一人一颗是不可能了,我们便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在河边找两块干净的石头,将糖砸开分着吃。
父亲和金叔是在县医院认识的,据说当时母亲住院时和金婶在同一间病房。金叔离县城太远,金婶住院时好多东西都没带。医院是提供开水的,父亲拿的保温壶便和金叔一起用。等出院时,他俩便成了朋友。
每年冬天,金叔会担一担子木炭,赶三十多里山路送到我屋。然后去县城买生活用品,回来在我家吃过饭就得赶着往回走。父亲早就会从地窖里拾出几十斤红薯放在金叔的炭架上。
生产责任制后,相对有了农闲时间。父亲在红薯成熟时,就会趁闲用背娄背一背娄红薯给金叔家送去。一个来回几十里山路,需要一整天时间。回来时背篓里除了木炭,还会有竹器一类的东西。偶尔也会出现吊挂面,甚至会有腊肉呢。
我能记事起,金叔的头发已经秃了一部分,远远看去,满脸地头,满头地脸。只是后半部分的头发却永远是短发,让人看起来格外精神。
金叔的女儿出嫁和儿子结婚,父亲都是行了门户人情的。只是父亲没去坐席,由大哥代替父亲去的。我小时以为,我家和金叔家是亲戚呢。金叔的儿子是来过我家几次,我一直叫他安子哥。
一九九七年水灾后,有次和朋友去安龙寺玩,问起当地人金叔的状况。当地人答复说是安子哥在煤矿上挣了钱在县城买了房子,日子过得挺好的。以后,我也再没见过金叔他们一家人。
(三)范叔
父亲唯一次赌钱听说是联合大生产年代,那时我们村和邻村在一块修梯田。
中午休息的时候,场子便在河堤上开始了。父亲和邻村的范叔在旁边观看。看着,看着,范叔就跃跃欲试,可赌规是一毛钱起注,而范叔口袋只有五分钱。
于是,范叔就怂恿父亲合伙。经不住范叔煸动,父亲终是掏出了身上仅有的五分钱。
父亲不太懂其中的套路,全权交给范叔,结果人家手气出奇地好。等到两个队长喊人上工时,范叔的手上资本已经高达一元三角了呢。
范叔很激动,父亲也很激动。他俩躲在河堤背后兴奋地平分了赃款 。
因为这件事,父亲和范叔成了朋友。
父亲和范叔的友谊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年。
那时候人们都没有解决温饱问题,范叔会将家里的红薯片子或者土豆背到我家里。按范叔的说法,他家多的吃不完才送给我家的。其实父亲明白,范叔是想以情谊的缘由来接济我家。
范叔是冬季来的勤一点。记忆中的范叔是一身大众黑的粗布棉袄,腰里系着防风的草绳,草绳上别着他那个尺把长的烟袋。棉袄的口袋装着一个冼衣粉袋子,里面装满了自种的烟叶。另一个口袋,和父亲一样永远都会装着一个汽油打火机。
看见范叔佝偻着身子,不紧不慢地就走了过来,父亲就从背后抱着背篓先将范叔背的红薯片子缷下来放在灶房口。接下来两个人同时将烟布袋就掏了出来。
顺着汽油打火黑烟升起,没有过多的交流,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吸完两锅子烟,似乎就是很好的享受了。
不遇到饭点,范叔便会催促父亲将背篓里的红薯片子取出来放在我家笼子里。然后父亲费力将笼子挂在灶房梁下的勾勾上。
再坐会,吃得饭了。
不啦,回去还有事哩。
哦,那路上慢些。
简单几句话,范叔和父亲反复说了好几年。
范叔的儿子上初中时,由于我家离学校相对能近一点,范叔的儿子午饭便在我家吃。
范叔有个女儿,小大哥两岁。也就是那时,父亲便寻了媒人去提亲。由于两家关系一直走得比较近,这件事也就被范叔应承了下来。
准嫂子人也很普通,麦色皮肤。来我家时,她是穿着的良黑裤子和红格子上衣。辫子又黑又长,脚上的带扣子的布鞋也是工农兵商店里买的时尚货。
父母都很满意,两家人坐一起吃了个饭,事情就正式定了下来。
后来嫂子去了省城打工,
几个月以后回来提出了退婚。
由于父亲和范叔的关系,两家人本来也没啥争执。退了彩礼,这个事也算结束了。
本来,双方都无错。大哥娶媳妇天经地义,而范叔女儿追求她的幸福更是无可非议。
谁知范叔的几个小舅子仗着人多势众,硬是在范叔苦劝无果下来我家大闹了一场。
至此,父亲和范叔的友情路直接斩断了。
再后来,偶尔在路上遇见范叔,我会礼貌地叫一句叔,打个招呼。范叔尴尬地对我笑笑,不说话。
作者简介:张宽民,网名狼毒花,70后,陕西丹凤人,爱好古体诗文,有文字行走网络。希望我的自恋带给你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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