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逸事 | 文人与鸟
鸟,轻盈灵动,天然有一种清新的趣味,又寻常可见,千姿百态,趣味无穷。鸟最宜入诗入画,衬托文人墨客的风雅,也因此备受青睐,与千古文人结下了无数不解之缘。
文人中,爱鸟最甚的,当属隐居孤山的林和靖,他终身未娶,只以梅鹤相伴,被后人戏称“梅妻鹤子”。沈括《梦溪笔谈》里记载:“逋常泛小艇,游西湖诸寺。有客至逋所居,则一童子出应门,延客坐,为开笼纵鹤。良久,逋必棹小船而归。盖尝以鹤飞为验也。”用鹤飞来唤主人回家,既为鲜事,亦足以彰显主人爱鸟之痴。
李白也爱鸟。当然,以他的洒脱豪迈,决不会像林逋那样痴迷。李白在游览黄山时看到有户人家养了两只白鹇,非常喜爱,就大笔一挥,写诗称“请以双白璧,买君双白鹇”。当然,就像他不会真的把“五花马”“千金裘”拿出去换美酒一样,诗中的“双白璧”也终未拿出,他只是“援笔三叫,文不加点”地写了这首诗,就换来“胡公能辍赠,笼寄里人还”。
用文字换鸟,李白并不是第一个。这样的事,早在晋朝就有人做过。李白诗中有“山阴道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的句子,援引的就是王羲之写《黄庭经》从山阴道士手中换鹅的典故。王羲之爱鹅,除了以《黄庭经》换鹅的故事,据说他从鹅引颈向天的姿态中,还获得了不少书法上的启示。只可惜王羲之缺乏诗才,否则,“曲项向天歌”这样的好句,又怎么能等到几百年后,才从一个叫骆宾王的小孩子口中吟出呢。
在爱鸟的文人中,最护鸟的还数陶渊明。以“爱菊”著称的陶渊明,对鸟也情有独钟。这位不为五斗米折腰而归隐南山的田园诗人,以自己需要住房之急切心情,深深体会到鸟儿也应有个安居之地。于是,陶渊明便亲自动手,在自家的房前屋后种起树来,让鸟儿成为自己的“芳邻”。陶渊明还写了一首五言诗:“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说明只要与鸟为友,就能有一个“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常在耳东西”的幽美环境。
苏轼也是一位护鸟的典范。苏学士爱鸟,出自母亲自小的教诲。苏母程氏生性贤淑,慈祥善良。她常对儿女们说:“花在树则生,离枝则死;鸟在林则乐,离群则悲。”一年,苏氏父子三人南行出川回京,舟行川江,涪州旧友送给苏东坡一只山湖名鸟。那珍禽红颌蓝脯,目光熠熠,异常秀丽,东坡爱不释手。欲留,恐它离群悲鸣;欲放,又怕它落入恶鸟之口,于是感叹而赋:“终日锁筠笼,回头惜翠茸。……故巢何足恋,鹰隼岂能容!”爱鸟之心跃然纸上。最后,还是把那可爱的小鸟放归林中去了。
爱鸟护鸟,足以显出这些文人雅致的情趣。然而,风雅只是文人的一面,在风雅之外,文人也有脾气差、要骂人的时候。当然,少有自诩为文人的会像鲁智深一样破口大骂“鸟人”,但异曲同工,也有人在“鸟”上下工夫。所以,借鸟来抒发胸臆的文人可就多了。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说的是国破家亡的仇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说的是辽阔空旷的孤独;“飞鸟绕树翔,嗷嗷鸣索居”,说的是被迫害中的不安;“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则是失意时的惆怅;“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饱含了无奈自嘲之心;“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书尽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爱护也罢,讽刺也好,关于鸟儿的文字几乎遍布文人故事的每一页中,几千年来,似乎只有鸟儿才最切合文人的理想:轻盈伶俐,展翅高飞,任凭山高海阔都无法阻挡。无法在现实中飞翔的时候,文人们自然地想到了鸟儿:要让理想,如雄鹰般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