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像【热议】沉痛悼念著名摄影师马克·吕布
据法国《费加罗报》最新消息,著名摄影师马克·吕布过世,享年93岁。当地时间8月31日,世界著名摄影师马克·吕布(Marc Riboud)在经过长期的病痛折磨后过世,享年93岁。
马克·吕布(Marc Riboud),20 世纪最伟大的摄影师之一,上世纪50年代首位获准进入中国拍摄的西方摄影师,多次受到周恩来总理的邀请来到中国。他来往中国达 20 余次,一生拍摄了无数中国主题作品,与中国有着极深渊源。代表作品有《马克·吕布:东方印象》《中国三面红旗》《中国印象》等。其拍摄手法在20世纪80年代末的中国纪实摄影界占据主导位置,产生了恒久而巨大的影响,很多经典的瞬间已经成为了20世纪的时代缩影。作为极受推崇的玛格南图片社最负盛名的摄影师之一,马克·吕布的作品多以真实、朴质又平实的画面展现社会各个层面。
今天,让我们来一起欣赏一些马克·吕布的作品吧,以此缅怀这位被历史铭记的伟大摄影家。
△伊丽莎白女王号邮轮,美国纽约,1952年。
△法国巴黎,1953年。
马克·吕布始终坚持以局外人的立场,独立的观察方式,冷静又富于艺术感受的人文视角捕捉直觉性的瞬间。
△英国温布利球场,1954年。
马克·吕布和中国颇有渊源。1955 年,马克买了一部二手车,一路从巴黎开到了加尔各答。因为那次旅行,马克结识了一名认识周恩来总理的友人。1957 年,在周恩来的帮助下,马克获准进入中国,为我们保留了许多属于那个年代的记忆。
△1956年底,香港开往广州的火车上。
“这是我在中国拍的第一张照片。这是 1956 年的年底,在从香港到广州的火车上,穿越边境时拍摄的。换言之,是我在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时拍摄的。从所带的行李判断,这个身穿黑衣的妇女是个农民,虽然她那种成熟的优美让人觉得她是在城里生活的。人们看到的亚洲某些地方的人,是连一点人的尊严也没有的,他们往往处在一种完全被抛弃的状态,而这张照片立即完全改变了这种印象。”
△北京,寒街上的三个小孩,1957年。
△北京,许多小朋友被天桥上的皮影戏迷住了,1957年。
△北京,1957年。
“在北京的胡同里转悠,遇到很多令我惊奇的事情,了解中国过去是什么样子。比如这个明显对孩子是一种折磨的事被当作娱乐;正是这个场面,我了解了什么是气功。大石头下面的人通过气沉丹田,成功抵住了铁锤的击打力量。在这个场景中,我亲眼看到了大石头被砸碎,下面的人站了起来。”
△北京,故宫,1957年。
△北京,人们兴致勃勃地围观两个摔跤手摔跤,1957年。
△北大,1957年。
△北京,在紫禁城周边结冰的河上溜冰,锻炼身体和工业发展是同样重要的口号,1957年。
△北京,天安门广场,1957年。
△北京,1957年。
“在 1957 年,北京也就是一座胡同交错的大村子。这里民居的高度被禁止超过紫禁城城墙的高度——又有谁敢与皇帝佬比高低?这样的建筑禁令使得北京虽然巨大且有种种奇怪之处,但仍然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街头能听到各种小生意人的吆喝声,磨刀磨剪子的、装玻璃的、补锅补盆的,各有各的调。屋檐屋脊上有龙形装饰,标出这是皇家宅院,其实目的只是要吓退邪灵而已。”
△北京美术学院,1957年。
“毛泽东严禁所有裸体模特,他们被认为是颓废的、腐朽的资本主义的写照,当年只留下这个课堂还有裸体模特。”
△北京,1957年。
△北京,结婚,1957年。
在马克·吕布的镜头前面,中国始终处于变化中。影象背后,是他对一个变化中的大国的冷静关照和思考。转型巨变与凡人琐事,马克·吕布给予公平的捕捉和展示。
△北京,王府井,一个最后的贵族,1957年。
△北京饭店,波兰总理约·西伦凯维兹访华期间,1957年。
△毛泽东向波兰总理夫人敬酒,1957年。
△周恩来在京招待波兰总理约瑟夫·西伦凯维茨的接待会上,1957年。
“我成为被邀请参加宴会的600人中的一员,毛泽东出席了宴会。宴会在北京饭店举行,用的是银餐具,在旧城区一家国营店里可以买到。在参加宴会的人员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长征时期的英雄,毛泽东敬酒时,他们都赶紧模仿着毛举杯,然后很费劲地用着西餐的刀叉。作为出席宴会的唯一一位外国摄影师,我曾接到了一条神秘的禁令:不得从正面拍摄这个伟大的“舵手”。但无论如何,在这个特殊的夜晚,我还是拍到了一点东西:从正面,拍到了毛泽东在喝一杯茅台酒。”
△辽宁,鞍山,钢铁工厂里的舞会,1957年。
△辽宁,鞍山,鞍钢大食堂,1957年。
“1957 年,鞍钢大食堂,按照革命实践的要求,工程师与工人们坐同样的桌子,戴同样的毛泽东式帽子和护目镜,用同样的筷子吃饭。在以前,工程师食堂的特权是工程师可以坐下吃饭,但其他的工人和学生食堂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湖北,汉口,由苏联援建的汉口长江大桥正在施工,1957年。
△辽宁,快速工业化和城市发展所带来的大气污染,在 50 年代就显现出来了,1957年。
△四川,病人被送往医院,在以前,轿子是大地主的特权,1957年。
△甘肃,年轻人白天下地劳动,晚上在学校学习。中国北方的冬季很萧瑟,山里的人们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过了一代又一代,这些上夜校的农民除了添了一顶毛泽东式的帽子,其他方面没有改变,1957年。
△甘肃,麦收,1957年。
“1957 年,中国是被“禁止”进入的。在这么大的空间里工作,碰不到其他摄影师,实在太棒了。与此同时,在整个中国的法国人,加起来大概只有一打。就像在印度做的那样,我每天一个人出去,看看市面上有什么东西可拍。我试图记住玛格南给我的提醒,我应该拍一些图片故事,可实际上我还是只拍了那些打动我的东西。结果是我拍下的都是一些偶然的照片,除了发生在中国之外,它们之间没有什么联系。”
△摄影比赛,日本,1958 年。
△为日本东京,1958 年。
这名安静的摄影师也是一个自由的行者,他用脚步丈量世界的维度。在他到世界各国旅行期间,他敏感地拍摄当地人民的生活变化,特别是通过一些细微的生活细节反映出一些重大和深远意义的内容。
△日本东京,1958 年。
△乔迁,菲律宾,1958 年。
“我是个拿着小照相机走路的人。我不停地仔细观察周围的东西,有时候会拍下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那使我很着迷,但我并不创作故事。我只是个琐碎细节的收藏者。”马克·吕布曾用这样的言语描述自己长达半个世纪的摄影历程。
△墨西哥阿卡普尔科,1959 年。
马克·吕布厌烦的第一个字眼儿是“巧合”。对于能获得一张完美的照片,他并不认为摄影师靠的是运气,所以他说“我不喜欢巧合这个字眼,让人以为是偶然的”。马克·吕布只强调摄影师的“好奇心”和照片能给读者带去的“惊奇”。“我拍照并不是为了见证历史,而是作为一个陌生人的好奇心。”
△自拍,雷堡市机场,刚果民主共和国,1961年。
马克·吕布厌烦的第二个字眼儿是“客观”,并认为“不论在摄影或其它事情上,都没有客观这回事”。他有一句名言说得好——“我们不是握着机器的机器”。但有意思的是,他同时也反对带有主观成见的摄影。
△捷克斯洛伐克卡罗维发利小城,1962年。
马克·吕布厌烦的第三个字眼儿是“见证”。他从不认为自己所拍的纪实照片是见证历史,并说“我一点也没想去见证世界,我到世界各地去,或应该说去绕绕地球,我做的是很简单的事,不能用这些堂皇的字眼儿……”
△希腊,1963 年年。
△北京天安门,示威者抗议美国在越南的军事行动,1965年。
“1965 年,中国的敌人是美国。当越南那边的枪声渐密的时候,我在天安门广场待了一整天,站在交通安全岛的木墩上,一批接一批的游行队伍,喊着谴责美帝的口号,从我身边经过。游行持续了一天一夜。根据《人民日报》报道,共有150万人走过天安门广场。”
△北京,文革前夕的学生们,1965年。
△北京,接受马克吕布采访时的周恩来,1965年。
“晚上10点30分,来车将我们从饭店接走,采访一直持续到凌晨4点。周恩来习惯在夜间工作。一见面,他就问我从上一次访问到现在,中国有没有什么变化,显然,他对我的一切都很熟悉,这让我吃惊。我像一名害羞的小学生那样站起来,咕哝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回答。他跟我们谈了1954年他参加日内瓦和平谈判时的情况,以及对印度支那分成柬埔寨、老挝、越南北方几块的看法。1954年时的美国国务卿是杜勒斯,他们相遇的时候,周向杜勒斯伸手握手,但杜勒斯没有理他,因为不想握一只共产主义的手。周准备握手的姿势就尴尬地停在那儿,我们了解到这一伤害直到1965年还鲜活地在这位中国总理的心里——而他向来是以礼仪优雅广为人知的。”
△北大宿舍,1965年。
“北京大学一向以学生不安分著名。1965年我访问北大的时候,“护卫天使”把我看得格外紧,允许我访问的那些学生宿舍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宿舍里的学生既不会讲法语也不会讲英语。我的拍摄不受限制,但我不能拍那些被认为不正常的或者有资产阶级趣味的东西——比如一顶旧的油布伞,或者学生家长从家里送来的盒装食品。但幸运的是“护卫天使”并不懂广角镜头的花招,我把他和他的朋友们切在外边,我真正想拍的是这位扎着长辫子的女生以及她穿的裤线分明的裤子——这在当时不能说是革命的象征;这位女生当时正在做一件个人主义的消遣:织一件毛线坎肩。”
△北京,1965年。
△北京,1965年。
“我非常热爱东方,远远超过成长的家乡。我们总是被相反的、不同的东西所吸引。但现在所有的事都对齐了,中国再也不是远东,它已经变成远西了。”马克表达着对中国的情有独钟。
△北京,琉璃厂古玩商店的橱窗,1965。
△北京,离婚,1965。
“女:我丈夫把钱都花在家庭以外的事情上,他打我们的女儿,他对家庭根本就不负责任!男:她成天对我吹毛求疵,我不喜欢她了!”
△上海,1965年。
“在 1960 年代,毛主义的哲学很简单:那就是在伟大舵手指引下,工农兵要义无反顾地向左边的方向前进。1965年,当我在上海要拍下这幅流行的革命画面时,“护卫天使”要那名原来站在画面前的码头工人躲开,当他向着右边急匆匆地躲开时,恰好构成了一幅“右”派分子逆革命潮流而动的绝妙画面!”
△周恩来对来访的法国国民议会代表团说:“当年在巴黎的时候,我的确在学习;第一,学习了马克思主义,第二,学习了列宁主义。”同时,他伸出了两个指头。北京,1971年。
△北京,邓小平准备接待到访的法国共产党中央总书记乔治·马歇,1982年。这是此时这个国家的干部必穿的服装,四个口袋象征着中国的四个传统美德:仁、义、礼、信。曾经三起三落的邓小平,正在领导中国跨过一道门槛,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将与他的国家一道再次创造令人骄傲的历史。
△西藏,1985年。
△拍摄《活着》期间的巩俐,1993年。
△上海,1993年。
△深圳,1993年。
“那儿的情况有点像一个人突然变成了暴发户。没有人再谈论政治,也没有人谈论孔夫子。社会上唯一的价值观念就是金钱。好像毛的时代被悬而不论,中国人一转身都成了生意人。”——1996 年,马克吕布回答《纽约时报》的采访。
△新宫,德国波茨坦,1989年。
在马克·吕布的画册中,他留下这么一句话作为篇首语:“远胜于某种专业技术。摄影之于我,是一种令我近乎着魔的情感。”
1993 年,肖全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成为马克·吕布的助理,从此开始了 20 多年师徒和朋友的关系。
△在马克·吕布家中厨房的冰箱上,贴着肖全1994年在深圳为他拍的一张照片,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张肖像。这幅照片被马克·吕布用到许多场合,这也是二人几十年来坚不可摧的情谊的明证。
△1995年在上海,《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剧组,正在拍照的马克·吕布,旁边是一脸好奇的巩俐,肖全拍摄。
“我从来不因寻求美而感到疲惫。”马克·吕布说道。在罗伯特·卡帕、布列松等纪实摄影界传奇大师相继去世后,马克·吕布这位玛格南图片社最重要的成员之一,仍然对摄影秉持着一种近乎着魔的情感。
△外白渡桥,上海,2002年。
“市场经济使中国创造了出了令世界景仰的经济奇迹,将无数中国人送上了消费主义的圣山,与此同时,古老文化的优美也正在眼前消失。但此时的中国即使那些经济处境不佳的人们也无人愿意回到毛泽东的时代,难道我们还有权利为之感伤吗?”
△外白渡桥,上海,2003年。
△2010年3月,马克·吕布的回顾展“直觉的瞬间”在上海美术馆举行,演讲现场,热情的影迷险些酿成一场骚乱。在展览的间隙里,时年87岁的他仍然冒着严寒,一大早爬到上海大厦楼顶,用颤抖的双手继续记录这个他喜爱了半个多世纪的国家,尽管他知道,今后不再有体力拍摄中国了。“那天,上海的天空乌云滚滚,雨下个不停,马克非要去上海大厦拍江对面的浦东。他兴奋得不得了。平时他会手抖,但拿起相机,一点都不会抖。”肖全拍摄。
今天我们分享了这么多珍贵的照片和故事,但仍不过是马克·吕布所拍摄影像中的极小一部分,马克·吕布一直在追寻属于中国的光和影,用它们组合出了一幅历经50余年发展的国家肖像。不仅如此,他还把个人视角带给了中国摄影家,把一种对摄影的直觉和敏感、对摄影近乎着魔的热情了带给中国摄影界。感谢这个来自西方的摄影师,是他用了半个世纪,持续地对中国进行报道,向世界展示中国。沉痛悼念马克·吕布,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