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422）萧懿明知是死而不逃

读通鉴（422）萧懿忠心护主而死

1、照抄九品官制

王肃为魏国制官品百司，皆如江南之制，凡九品，品各有二。

侍中郭祚兼吏部尚书。郭祚清谨，重惜官位，每有铨授，虽得其人，必徘徊很久，然后下笔，说：“此人便已贵了。”人们因为这种事，多埋怨他；然所用的人无不称职。

2、裴叔业降魏

永元二年（庚辰、500）

春，正月，元宵大会，齐国皇帝食后正准备出门；朝贺裁竟，即还殿西序寝。自巳至申，百僚陪位，皆僵仆饥饿。等起来就会，几分钟就结束了。

乙巳，魏大赦，改元景明。

豫州刺史裴叔业听闻皇帝数次诛杀大臣，心里不能自安；登寿阳城，北望肥水，对部下说：“卿等想要富贵么﹖我能辨别！”

等让他到南兖州上任，心里不乐内迁。正好陈显达造反，裴叔业遣司马辽东人李元护领兵救建康，实际上持有两端；陈显达兵败而还。朝廷疑裴叔业有异志，裴叔业亦遣使参察建康消息，众论越加怀疑。裴叔业兄长儿子裴植、裴扬、裴粲皆为直合，在殿中，惧怕，弃母逃奔寿阳，劝说裴叔业以朝廷必相突然袭，击，宜早点准备。徐世标等人认为裴叔业在边境，急则引魏炽自助，朝廷之力未能制，报告皇帝遣派裴叔业宗族的人中书舍人裴长穆宣旨，同意停于本任。裴叔业犹是忧畏，而裴植等人劝说不已。

裴叔业遣派亲信的人马文范至襄阳，问萧衍怎么自安，说：“天下大势可知，恐无复自存之理。不若回面向北，不失作河南公。”

萧衍回报说：“群小用事，岂能及远！计虑回惑，自无所成，唯应送家人还都城以安慰他们。若意外相逼，当勒马步二万直出横江，以断其后，则天下之事，一举可定。若想要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州相处，河南公宁可重新得到！如此，则南归之望就断绝了。”

〔裴叔业之问，萧衍之报，虽二人者所志有大小，而齐之边镇皆有异心矣，帝谁与立哉！〕

裴叔业沈疑未决，于是遣其儿子裴芬之入建康为人质，也遣派亲信到魏国见豫州刺史薛直度，问以投降魏国相关事宜。薛真度劝其早降，说：“若事迫而来，则功微赏薄。”

数次遣使密信，往来相应和。建康人传闻裴叔业反叛的人不断增加，裴芬之惧怕，重新逃奔寿阳。裴叔业于是遣派裴芬之及兄长女伲杜陵、韦伯昕奉表降魏国。丁未，魏国遣派骠骑大将军彭城王元勰、车骑将军王肃率步骑十万赴约；任命裴叔业为使持节、都督豫、雍等五州诸军事、征南将军、豫州刺史，封兰陵郡公。

庚午，朝廷下诏讨伐裴叔业。

二月，丙戌，任命卫尉萧懿为豫州刺史。

戊戌，魏国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司徒，领扬州刺史，镇寿阳。魏人遣大将军李丑、杨大眼将二千骑兵入寿阳，又遣奚康生将羽林一千驰赴相救。杨大眼是杨难当的孙子。

魏兵未渡淮，己亥，裴叔业病卒，僚佐多想推举司马李元护监州，一二日谋划不定。前建安戍主安定人席法友等人认为李元护非其同乡，死有异志，共推裴植监州，秘裴叔业丧问，教命处分，皆出裴植。奚康生至寿阳，裴植才开门接纳魏兵，城库粮仓，全交付奚康生。康生集城内耆旧，宣诏抚赉。魏国任命裴植为兖州刺史，李元护为齐州刺史，席法友为豫州刺史，军主京兆人王世弼为南徐州刺史。

3、李奉伯兵败

巴西民雍道曦聚众万余逼郡城，巴西太守鲁休烈婴城自守。

三月，刘季连遣中兵参军李奉伯率众五千人相救，与郡兵合击雍道曦，斩了他。李奉伯想要进讨郡东余贼，涪县令李膺制止他说：“卒怠将骄，乘胜履险，不是好的计策；不如稍缓一下，更思后计。”

李奉伯不听从，举众入山，大败而还。

4、崔慧景造反

乙卯，遣平西将军崔慧景带着水军征讨寿阳，皇帝亲自出琅邪城相送。皇帝戎服坐楼上，召翟慧景单骑进围内，无一人跟着。裁交数言，拜辞而去。崔慧景既得出城，特别喜悦。

豫州刺史萧懿领步军三万屯小岘，交州刺史李叔献屯合肥。萧懿遣裨将胡松，李居士率众万余人屯死虎。骠骑司马陈伯之领水军泝淮河而上，以逼寿阳，驻军于硖石。寿阳士民很多谋划响应齐军。

魏国奚康生防御内外，闭城一月，援军才至。丙申，彭城王元勰、王肃攻击胡松、陈伯之等人，大破齐军，进攻合肥，生擒李叔献。统军宇文福进言于元勰说：“建安，淮南重镇，齐国和魏军都必得的要冲；得到它，则义阳可图；不得，则寿阳难保。”元勰觉得对，命宇文福进攻建安，建安戍主胡景略面缚出降。

己亥，魏国皇弟元恌卒。

崔慧景这次发兵建康，其儿子崔觉为直合将军，密与他相约；崔慧景至广陵，崔觉也逃走跟从他。崔慧景过广陵数十里，召会诸军主说：“我荷三帝厚恩，当顾托之重。幼主昏狂，朝廷坏乱；危而不扶，责任在今日。想要与诸君共建大功以安社稷，何如﹖”

众人皆响应。于是还军向广陵，司马崔恭祖守广陵城，开门接纳。皇帝听闻事变，壬子，假右卫将军左兴盛节，都督建康水陆诸军以征讨。崔慧景停广陵二日，即收众过江。

当初，南徐、兖二州刺史江夏王萧宝玄娶徐孝嗣女儿为妃，徐孝嗣被诛，皇帝下诏令萧宝玄离婚，萧宝玄恨望。崔慧景遣使奉萧宝玄为主，萧宝玄斩其使，借机发将吏守城，皇帝遣马军主戚平、外监黄林夫助其镇京口。

崔慧景将渡江，萧宝玄密与相应，杀司马孔矜、典签吕承绪及戚平、黄林夫等人，开门纳崔慧景，命长史沈佚之、谘议参军柳竏分部军众。萧宝玄乘八択舆，手执绦麾，随崔慧景向建康。台军遣骁骑将军张佛护、直合将军徐元称等六将据守竹里，建数城以拒战。

萧宝玄遣信对张佛护说：“身自还朝，君何意苦相断遏﹖”

张佛护对答说：“小人荷国重恩，使于此创立小戍。殿下还朝，但自直过，岂敢断遏！”于是射崔慧景大军，因此合战。崔觉、崔恭祖领着前锋，皆荒伧善战，又轻行不带食物，以数舫缘江载酒食为军粮，每见台军城中烟火起，辄尽力攻击。台军不复得食，以此饥困。元称等人商议想要投降，张佛护不同意。崔恭祖等人进攻城，攻拔，斩张佛护；徐元称投降，其余四军主皆死。

乙卯，遣中领军王莹都督众军，据湖头筑垒，皇上带蒋山西岩实甲数万。王莹是王诞的从曾孙。

崔慧景至查硎，竹塘人万副儿，善射猎，能捕虏，来投慧景。劝说崔慧景：“如今平路皆为台军所断，不可议进；唯宜从蒋山龙尾上，出其不意。”

崔慧景听从，分遣千余人，鱼贯缘山，自西岩夜下，鼓叫临城中。台军惊恐，即时奔散。皇帝又遣派右卫将军左兴盛率台内三万人拒崔慧景于北篱门，左兴盛望风退走。

甲子，崔慧景进入乐游苑，崔恭祖率轻骑十余突入北掖门，才复出。宫门皆闭，崔慧景引众人围攻。于是东府、石头、白下、新亭诸城皆溃。左兴盛逃走，不得入宫，逃淮渚舫中，被崔慧景擒住杀掉。宫中遣兵出荡，不克。崔慧景烧兰台府署为战场。守御尉萧畅屯南掖门，处分城内，随方应拒，众心稍安。崔慧景称宣德太后令，废皇帝为吴王。

陈显达造反时，皇帝重新召诸王入宫。巴陵王萧昭胄认为这是永泰之难，与弟弟永新侯萧昭颖化妆成沙门，逃于江西。萧昭胄是萧子良的儿子。等崔慧景举兵，萧昭胄兄弟出来奔赴。崔慧景的心意改向萧昭胄，犹豫未知所立。

5、萧懿拼死救驾

竹里之捷，崔觉与崔恭祖争功，崔慧景不能决定。崔恭祖劝崔慧景以火箭烧北掖楼。崔慧景认为大事垂定，皇若改造，费用功多，不听从。崔慧景生性好谈仁义，兼解佛理，顿于法轮寺，对客何点高谈，崔恭祖深怀怨望。

这时豫州刺史萧懿将兵在小岘，皇帝遣密使相告。萧懿正在吃饭，投箸而起，帅军主胡松、李居士等数千人自采石济江，顿越城举火，城中鼓叫称庆。崔恭祖先劝崔慧景遣二千人断西岸兵，令萧懿不得渡江。

崔慧景以都城旦夕就会投降，外救自然应散，不听从。至是，崔恭祖请击萧懿军，又不同意；独遣崔觉将精锐能手数千人渡南岸。萧懿军昧旦进战，数合，士皆致死，崔觉大败，赴秦淮河死的人有二千余人。崔觉单马退，开桁阻淮。

崔恭祖得东宫女伎，崔觉逼夺走。崔恭祖积忿恨，其夜，与崔慧景骁将刘灵运到城投降，众心离坏。

夏，四月，癸酉，崔慧景领着腹心数人暗中逃去，想要北渡江；城北诸军不知，犹为拒战。城中出战，荡杀数百人。萧懿军渡北岸，崔慧景余众皆逃走。崔慧景围城凡十二日而败，跟从的人于道中稍散，单骑至蟹浦，为渔人所斩杀，

以崔慧景的人头藏于犸篮，担送建康。崔恭祖系尚方，不久被杀。崔觉亡命假装为道人，捕获，伏诛。

萧宝玄初至建康，驻军于东城，士民多往投集。崔慧景败亡，收得朝野投萧宝玄及崔慧景人名，皇帝下令烧掉，说：“江夏都这样了，岂可复罪余人！”

萧宝玄逃亡数日才出。皇帝召入后堂，以步障裹住，令左右数十人鸣鼓角驰绕其外，遣人对萧宝玄说：“你最近围我就是这样的。”

当初，崔慧景想要结交处士何点，何点不同意。等围建康，逼召何点；何点往赴其军，终日谈义，不及军事。崔慧景败，皇帝想要杀何点。萧畅对茹法珍说：“何点若不诱贼共讲，未易可量。以这样的情况，才应得封！”皇帝才停止。何点是何胤的兄长。

萧懿既从小岘离去，王肃亦还洛阳。荒人往来的人妄议王肃再谋归国；

五月，乙巳，诏任命王肃为都督豫、徐、司三州诸军事、豫州刺史、西丰公。

己酉，江夏王宝玄伏诛。

6、皇帝近臣借机捞钱

壬子，大赦。

六月，丙子，魏国彭城王元勰进位大司马，领司徒；王肃加开府仪同三司。

太阳蛮田育丘等二万八千户附于魏国；魏国置四郡十八县。

乙丑，曲赦建康、南徐、兖二州。先是，崔慧景既平，诏赦其党。而嬖幸用事，不依诏书，无罪而家富的人，皆诬为贼党，杀而籍其财货；实附贼而贫的人皆不问。有人对中书舍人王咺之说：“赦书无信，人情大恶。”

王咺之说：“正当重新下赦。”于是再赦。既而嬖幸诛纵亦如初。

这时，皇帝所宠左右凡三十一人，黄门十人。直合、骁骑将军徐世标一向为皇帝所委任，凡有杀戮，皆在其手。等陈显达事起，加辅国将军；虽用护军崔慧景为都督，而兵权实在徐世标。徐世标亦知皇帝昏纵，密对其党茹法珍、梅虫儿说：“何世天子无要人，但你们货主凶恶！”

茹法珍等人与他争权，以报告皇帝。皇帝稍恶其凶强，遗禁兵杀了他，徐世标拒战而死。自此后茹法珍、梅虫儿用事，并为外监，口称诏敕；王晅之专掌文翰，与相唇齿。

皇帝呼所幸潘贵妃父亲潘宝庆及茹法珍为阿丈，梅虫儿、俞灵韵为阿兄。皇帝与茹法珍等人俱到潘宝庆家，躬自汲水，助厨人作膳。潘宝庆恃势作奸，富人全都诬告以罪，田宅赀财，莫不启乞，一家被陷，祸及亲邻；又虑后患，尽杀其男口。〔

皇帝数次前往诸刀敕家游宴，有吉凶则往庆吊。

奄人王宝孙，年十三四，号为“伥子”，最有宠，参预朝政，虽王咺之、梅虫儿之徒亦对他低头；控制大臣，移易诏敕，乃至骑马入殿，诋诃天子；公卿见了，莫不慑息焉。

7、淮南入魏

吐谷浑王伏连筹事魏国尽礼，而居其国，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称制于其邻国。魏主遣使责而宽宥他。

冠军将军、骠骑司马陈伯之再引兵攻寿阳，魏彭城王元勰拒战。援军未至，汝阴太守傅永将郡兵三千救寿阳。陈伯之防淮口甚固，傅永距离淮口二十余里，牵船上汝水南岸，以水牛换之，直向南逼近淮河，下船即渡；适上两岸，齐兵亦至。正进入夜晚，傅永潜入城，元勰特别喜，说：“我北望已久，死洛阳难可复见；想不到卿能至此。”

元勰令傅永引兵入城，傅永说：“傅永这次来，想要以兵却敌；若如教旨，这是与殿下同受攻围，岂救援之意！”

于驻军于城外。

秋，八月，乙酉，元勰部分将士，与傅永并势，攻击陈伯之于肥口，大破齐军，斩首九千，俘获一万，陈伯之脱身遁还，淮南于并入于魏国。

魏遣镇南将军元英将兵救淮南，未至，陈伯之已败，魏主召元勰还洛阳。元勰累表辞大司马、领司徒，乞还中山；魏主不同意。任命元英行扬州事。不久任命王肃为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刺史，持节代元英。

8、步步生莲华

甲辰，夜，后宫火灾。这时皇帝外出未还，宫内人也不得出，外人不敢开门；等打开，死者相枕，烧毁三十余间。

这时嬖幸之徒皆号为鬼。有赵鬼的，能读西京赋，进言于皇帝说：“柏梁既灾，建章是营。”

皇帝于是大起芳乐、玉寿等诸殿，以麝香涂壁，刻画装饰，穷极绮丽。役者自夜达晓，犹不能达到速度。

后宫服御，极选珍奇，府库旧物，不够周用。贵市民间金宝，价皆数倍。建康酒租皆折使输金，犹不能足。凿金为莲华以帖地，令潘妃行走于其上，说：“此步步生莲华。”

又订出雉头、鹤氅、白鹭縗披巾。嬖幸借机大搞奸利，课一输十。又各就州县搜刮钱财，准取见直，守宰皆不敢言，重改科敛。如此相推，前后不息，百姓困尽，号泣道路。

9、萧宝卷再杀功臣萧懿

军主吴子阳等人出三关侵魏国，九月，与魏东豫州刺史田益宗战于长风城，吴子阳等人败还。

萧懿这次入京救援，萧衍驰使所亲虞安福劝说萧懿：“诛贼之后，则有不赏之功。当明君贤主，尚或难立；况于乱朝，何以自免！若贼灭之后，仍勒兵入宫，行伊、霍故事，此万世一时。若不想这样干，便放表还历阳，托以外拒为事，则威振内外，谁敢不从！一朝放兵，受其厚爵，高而无民，必生后悔。”长史徐曜甫苦劝；萧懿并不听从。

崔慧景死，萧懿担任尚书令。有弟九人：萧敷、萧衍、萧畅、萧融、萧宏、萧伟、萧秀、萧憺、萧恢。萧懿因为元功居朝右，萧畅为卫尉，掌管仓舍。这时皇帝出入无度，有人劝萧懿借其出门，举兵废掉皇帝。萧懿不同意，嬖臣茹法珍、王咺之等忌惮萧懿威权，劝说皇帝说：“萧懿将行隆昌故事，陛下命在晷刻。”

皇帝认为有道理。徐曜甫知道后，密秘准备船舟在江渚，劝萧懿西奔襄阳。萧懿说：“自古皆有死，岂有叛走的尚书令！”

萧懿弟弟侄全在做准备。

冬，十月，己卯，皇帝赐萧懿毒药于省中。萧懿将死说：“家弟在雍，深为朝廷担忧他。”萧懿弟侄皆逃亡藏匿于里巷，无人告发他们；唯萧融被捕得，诛杀。

解读：齐国这个皇帝可以说是权臣的眼中钉，想要废他的人排着队，江祏，刘暄，萧遥光，徐孝嗣，沈文季，陈显达，崔慧景，张欣泰，死而不惩。只有萧懿一个人，孤独地守着忠义，以至于他的弟侄藏于市井，无人告发。王夫之说萧懿这个人在南朝那个浑水里的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