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农奴把歌唱 ​

翻身农奴把歌唱 

三十天坐月子的时间,终于熬完了。
走出屋子,外面的阳光直晃我的眼睛,想看看太阳有多高了,直接睁不开。阳春三月的风还有些尖,穿着毛衣,我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回头瞧见大盆里已经攒了满满一盆的尿布,我对正在喂鸡的婆婆说:“娘,我反正出月子了,从今天起,尿布我洗吧。”婆婆没有搭话,一旁的公公说:“扁担和桶都在这里,你自己去挑水……”我二话没说,挑起两只大铁桶就走。
我并不惧怕挑水。
自七八岁开始,我就挑水,扁担钩加上水桶,个头偏矮,根本就拖不起来。怎么办?我就把扁担钩子在扁担上绕几圈,只要水桶能离地,挑着就走。上小学时,学校离家很远,但饮水井离学校很近。小时候的淡水资源是丰富的,井水顺着一根粗粗的管子哗哗哗地流淌,积攒在一个长方形的大水池里,供人们随时取用,但喝的水不是从水池里取,是把水桶放在管子口下接。再后来,水慢慢不流了,又没有辘轳,须用根绳子拴起水桶,顺着井口沉到水中,舀一桶水提上来,好在我读小学时还是接水的,如果这样舀水,我小小的年纪是惧怕的。早晨上学我一个肩膀背着那个花花绿绿的书包,一个肩膀挑着两只水桶,到了学校,悄悄找个角落放下,中午放了学就去水井那接上两桶水,晃晃悠悠地挑回家。只要是好天气,每天如此,这一担水,正够一家人用。
下午不行。下午虽然放学早,我得飞跑回家,做好一家人的晚饭。等做了初中语文老师,每次教到数学家华罗庚的《统筹方法》,我都会很骄傲地回想起我的小学时期——那个时候,我已经掌握了这个方法:开门进家,书包随手一扔,掀开锅盖就一瓢一瓢地数着倒水进锅,盖锅盖。灶膛里填柴,点火,火烧着后,旁边用面盆和面。一手和面一手添柴,面和好后,放在面板上,做成手擀面时,锅里的水正好开了,面条进锅,两个开锅,面就好了,都舀到大盆里,凉着。不能一直在锅里煮着,因为灶膛里有火,不舀出来,时间久了,就成“一团面”了,不是有汤有水的手擀面了。背起菜筐,锁好家门,向田野奔去——去野地里打猪草。那是我在原野里放飞的美好时光,所以我下午绝对不挑水,我不能为一担水错过。
每年的芒种前,要把晒麦子的场院做好,先用锄头锄起,再用一夜的时间挑水浇匀称。白天是不行的,白天正是晒麦芒的日子,日头毒着呢,泼出去一桶水,冒冒白烟就干了,要把一个场院泼完,得多花许多力气。因此都是夜里干。偏偏场院离水湾还远,挑一担水,要换好几次肩。等泼完一个场院,我的两个肩膀上都渗出殷红的血。第二天,疼得我连书包都不敢背。
所以,休养了一个月子感觉自己壮得像头牛,在这个暮春时节的早晨,去离家也就一里地的水湾里挑担水,我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两只水桶唱着欢乐的歌儿,伴着我向村外的东北方向走去,虽然迎面而来的东北风又尖又冷,但我总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轻松。整整一个月啊,我真的是躺够了,这会子,让我像小时候那样去原野上奔跑,像芒种前泼场院一样挑水,像麦收时推一大车子麦个子、秋收时推一大车子棒槌子,我都能办得到,现在,只是去一里地以外挑一担水而已,怕什么呢?挑水来回的路上,我真的是小声哼着“太阳啊霞光万丈 ,雄鹰啊展翅飞翔 ,高原春光无限好 ,叫我怎能不歌唱……革命道路多宽广,毛主席呀红太阳,救星就是共产党 ,翻身农奴把歌唱 ……”
挑回一担水,我在阳光下搓洗着一大盆尿布,心里想的是一边睡一边笑的胖乎乎的女儿,感觉无比的甜蜜。我的笑笑,过几天,我就把你抱出来见见阳光,外面的太阳真好啊!
后来,听闻同办公室的生了儿子的同事说起,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还是用温水洗手洗脸,尿布还没洗一块,我不禁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再后来,和在人民医院上班的同学聊天,她说孩子都七八岁了,不用说孩子的衣服,就是她的衣服,也是婆婆洗,家里的活,婆婆是一点也不舍得让她干,总说她上班太累了,回家就歇着吧……我不禁嫉妒起她来……

(摄影  旅途)

作者简介:燕淑珍,悦来湖小学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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