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悲剧的命运背后,是人类理性的觉醒

苏格拉底是哲学史上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黑格尔说:“苏格拉底不仅是古代哲学中最富有趣味的人物,也是具有世界史意义的人物。”

苏格拉底,我们最熟悉的是他悲剧的命运,关于他的死是历史上最有争议的事件,也是我们最感兴趣的话题。

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被雅典民主派判为死刑。他为自己申辩,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些申辩的内容在柏拉图的《申辩篇》以及色诺芬的记录中都有记载。他本有能力逃走,却认为即使他含有冤屈公民应该服从于城邦的法律,最后却从容就刑饮鸩自尽。

我们说苏格拉底的命运是悲剧的,并不是因为他的死亡。

死亡,并不是悲剧。有的人死了,或由于意外或由于灾祸,这种死亡只能算是可悲,而苏格拉底的悲剧在于是含冤被他所守护的雅典判处死刑。

苏格拉底(BC469-399)

苏格拉底作为雅典的公民,三次为城邦而战,在战争中他表现英勇被奉为英雄,他数次在苦战中救出自己的伙伴。即使在雅典战败,恶名昭著的三十僭主时代,他也能秉持正义,毫不屈服。所以,苏格拉底的死也是雅典的悲剧。

不过要了解苏格拉底悲剧的命运,首先要了解苏格拉底的哲学,这样我们就会发现苏格拉底的哲学和他的命运是一致的。

对话的哲学

苏格拉底的思想都是通过对话体现出来的,比如他和别人探讨什么是勇敢,什么是友爱,什么是自制,什么是正义,什么是美德等等。

苏格拉底在谈话中产生了他的哲学和方法,这种方法根据它的性质就是辩证法的最初形态。

苏格拉底在“XX是什么?”的提问是针对智者的相对主义而言的。

在智者所认为的概念中,所有概念都是人为约定的,可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确定的意义,苏格拉底用逻辑方法对事物做出从现象到本质的分析。苏格拉底追寻的不是某个事物的个例,而是某类事物的共性。

苏格拉底喜欢和人们谈话,他一有机会就引导别人去思索。他经常到鞋匠与裁缝的作坊中与他们谈话,他也和青年、老人、鞋匠、铁匠、智者、政客、公民们谈话,话题有时是家务,或者是教育,总之是从人们感兴趣的东西开始。

从苏格拉底的方法来看,在他的谈话内容的效果,主要有两方面,一是从具体的事物出发,去寻找普遍的原则,让潜在于人们意识中的概念明确的呈现出来。另一方面,是瓦解了被人们常常认为是已经固定的观念。

苏格拉底的对话被他称为助产术。他事先装作无知向别人提问,实际上是帮助别人加深对问题的思考。除了寻找普遍性的定义,他也从人们普遍认定的东西中揭示出其中所包含的对立面。

就如柏拉图在《美诺篇》中提出的一个例子。苏格拉底问当时的智者美诺:“请你凭神灵告诉我什么是美德?”

美诺说:“男人有男人的美德,女人有女人的美德。美德下定义来说说,男人的美德就是忠于国家的事务、帮助朋友、抵抗敌人,女人的美德就是管理家务。”

苏格拉底:“不,这不是我问的,我要问的是,包括一切的普遍的美德。”

美诺:“那么这种美德就是支配别人,命令别人。”

苏格拉底:“可是儿童和奴隶的美德却不在于发号施令。”

美诺:“我不知道,一切美德的普遍概念应该是什么?”

美诺:“苏格拉底,我在认识你之前,早听说你总是在怀疑,而且总让别人陷入迷惑。现在你让我也着魔了,我想你就像是那种叫电鳗的海鱼,凡是和你接触的人都会被麻痹。”

普遍性定义和归纳法的雏形

从苏格拉底与人们谈话的做法中,我们能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当人们谈论某些大家共同有兴趣的事物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作为谈论的前提。而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前提,认为是普遍为人们所公认的。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大家的认识总不能一致。

就拿道德、理性和信仰这些观念来说,每个人好像都了解,但是如果你问别人什么是道德和理性,人们会争论不休,而且这种争论也没有结果。

人们很多的观念,自认为是公认的,但实际上不同,如果要真正了解,其中的不同只有被解释为人所共知的概念才有可能,所以首先必须要规定名词的意义,才能发现共同的东西。

苏格拉底要人们解释这些观念,是苏格拉底对话的关键。谈话时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要是什么。而在问题的提问中把概念提到意识里来,再进一步把观念中的东西,也就是抽象的东西加以发展。

在这种寻找共性的活动中,苏格拉底已经开始运用了逻辑方法的雏形——推理和证明,在这里苏格拉底主要运用的是归纳论证。

苏格拉底通过演绎和证明,他分析的是存在于意识中,淹没在具体事物中的普遍性,把其中概念的普遍性揭发出来。这个方法在柏拉图的对话中也特别丰富。每一个人都用它来形成对普遍概念的认识,也就是这个方法,可以称为理性的发展,就是对普遍概念的认识。

小孩和没有文化的人,常常是生活在具体的、个别的观念中。但是成年人,受过教育的人,由于在教育中所受的思维训练,思维就变成了对普遍概念的反思。

至于我们,能认识普遍的东西,并能够加以理解,所用的就是苏格拉底的方法。在苏格拉底的时代,这种从许多特殊事物发展出普遍概念的做法,让人们觉得很奇怪,原来这个普遍概念就在我们熟知的事物里,而它竟然没有被寻找过。

苏格拉底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让抽象的观念具体化了,使抽象观念得到发展,比如说如果我们说理性是什么,道德是什么?这些只不过是抽象的观念,要使他们具体,就必须经过解释,就得假定它们的本质还未被认识。

理性与知识的关系

苏格拉底倡导理性化的知识,而且认为灵魂的本质是理性。菲尔德神庙上那句箴言“认识你自己”就是苏格拉底哲学的宣言。

苏格拉底说:“认识你自己就是要认识自己的灵魂,而灵魂之所以是神圣的,就是因为它是理性和智慧的所在地,灵魂和身体的关系是使用者和使用工具的关系,身体是工具,灵魂是使用者,是统治身体的根本主宰。”

苏格拉底提出理性是灵魂中本质的主导部分,是获得自我知识,从而获得一切其他知识的本源所在,这也是苏格拉底为知识论确立了理性的基础。

通过理性,人能够得到确定的知识,这是苏格拉底的一个基本思想,因此对知识的本源、内涵、价值的探讨才成为古典希腊哲学的中心课题。

早期希腊自然哲学家,考察人的认识能力还比较粗浅,较多的探讨的是人的感知能力和生理基础,对人的理性思维,反思着较为浅薄,爱利亚学派的巴门尼德将思想和感觉,真理和意见区别开,开始注意到理性,但是还没有深入全面的思考之时的本性和功能问题。

在强调理性思维和区别理智和意见方面,苏格拉底继承和发展了巴门尼德的思想,他在批判智者之石的观念中,考究知识问题,当时的智者以教授知识自诩,但是他们的感觉论相对主义不可能形成确定的知识,反而造成了知识的混乱,苏格拉底明确提出,感觉只能认识流动变化的现象,而不能得到有确定性的知识,只有凭借理性才能得到常驻的绝对的知识,也是有确定性的真正的知识。

从苏格拉底开始形成了一种新的知识范畴,它是灵魂的理性凭借追求普遍性定义而产生的,表现出恒定的普遍本质。

苏格拉底确立的理性主义哲学对希腊科学知识的进步有重要的意义,他强调的认识你自己,也就提出了要有自我知识,人的理性活动在寻求普遍性定义中获得知识,在苏格拉底看来知识就是美德,是道德的核心。

菲尔德神庙

善和理性的神

苏格拉底从寻求事物普遍性定义出发,探求世界存在最普遍的原因,他提出了“善”是世界万物最高、最普遍的本质,是一切事物最好的“型”。

苏格拉底在意识中所要积极发展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善。苏格拉底哲学的主要内容是把善认作绝对,善是苏格拉底哲学的最高理念,以至于他有意的忽略了科学和自然。

苏格拉底这种以普遍真理产生出的作为目的的善与智者是对立的。苏格拉底在最高善的思想基础上提出了理性神的思想。

在苏格拉底这一时期,他所说的善不仅是伦理范畴的善,也是本体论范畴的善,适用于一切存在。

在此基础上,苏格拉底确立的“神”的理论与智者学派背景下产生的“多神理论”不同,苏格拉底主张的是存在唯一的理性的神。

在苏格拉底的神性理论中,天和地、人和人都是有友谊、有爱、有秩序,以正义连接在一起的,我们的世界是一个有秩序的宇宙。

在色诺芬的《回忆录》第一卷和第四卷,都记述了苏格拉底关于善基础之上的理性神的谈论,苏格拉底认为,神是全智全能的,是宇宙万物中普遍体现的最高理智。

苏格拉底认为,神是根据理性创造人类和宇宙万物,具有一定的目的性。这种目的性体现在,他的一切设计和作为都是为了人类的发展。比如,神为人的视力提供了光;为人的休息提供了黑夜;日月照耀世界让人能分辨昼夜和时令;神创造土地和水让人能够生产食物等等。

在生活中,苏格拉底认为,如果对于人自己通过计算测量权衡,都能弄清楚的事情,就不必去求神。

苏格拉底的理性神思想,想有几个特点。首先是他将本体论意义的神,等同于唯一的理性新神。将理性神思想与普遍本质意义上的存在哲学结合起来。第二是他将人的理智外化为抽象的理性神,肯定神在赋予人追求知识,实现理智本性上的主动性,他所用的“认识你自己”的原则,虽然引自神域,但突出了人在生活中的自主性。

在希腊和罗马时代,虽然在社会生活中多神教长期存在,但苏格拉底将真理性的善和神一体化,推进深化了哲学化的理性神思想。这也是后世基督教等一神教得以产生的思想起源。

小 结

想了解苏格拉底,原本应该先介绍他的生平和悲剧的命运,但是要理解苏格拉底悲剧的命运何以发生,就不能不了解他的哲学思想。这样才能理解他在哲学史上的重要意义,说是人类史上划时代的作用一点也不为过。

以上内容引自几个版本的《西方哲学史》和黑格尔的哲学演讲录。由于哲学史和黑格尔的演讲录,内容太过详实,所以我简单作了删减和整理,可以看做是苏格拉底哲学的要点概括。

黑格尔说:“哲学就是哲学史”,可以看出哲学史对学习哲学的重要性。想要学习哲学,又有兴趣想要深入阅读的朋友可以去阅读相关书籍。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