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碧血丹青篇(二十五)
[黄真]说: 〈拱手一揖〉夏姑娘,大家共同经历一场厮杀,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咱们买卖人既有了交情,万事自然就好商量。你不妨漫天讨价,我可以着地还钱。请你开出价钱来,咱们慢慢来讨价还价。
[夏青青]说: 好吧,我和朝阳峰素来没过节,冲着穆老前辈和华山派的金面,还给你们也不是不行,但须得依我两件事。第一,你们须得拿礼物来换金子,礼物多少不论。这是我历来的规矩,到了手的财物,决不能轻易退还。
[黄真]说: 呵呵,夏姑娘吩咐,在下无有不遵。明儿一早,我和我袁师弟自去衢州城里,采办一份重礼送上,再预备筵席,邀请本地有面子的武林朋友作陪,算做道谢。
[夏青青]说: 哼,这也罢了。这第二件事么,她〈指指【安小慧】〉,不许再叫他〈指指【袁承志】〉什么“承志哥哥”,肉麻死了,没得教人听了呕心!
[安小慧]说: 喂,你这人讲不讲理?我从七岁起就叫承志哥哥了,到现在都叫了整整十年,凭什么你不让叫就不叫?凡事都还有个先来后到呢!
[夏青青]说: 我已经报了价钱开出盘来,这事没有折扣可讲,算是公平交易,半斤八两。你们要是不答应,金子的事从此就免谈。
[黄真]说: 这事,咳咳,小慧侄女,你是个好孩子,一向识得大体。你看不如就顾全大局,改了称呼,也显得尊重些。毕竟都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大事为重啊。
[安小慧]说: 〈小嘴一撅〉承志哥哥,你看这人摆明了欺负我!你要是再对我不管不顾,我可不就得给她欺负一辈子了!
[袁承志]说: 青弟啊,这些金子是义军将士和家眷的救命钱,你一个人拿着它,又有甚么用?我从前一直劝你要规规矩矩做人,别这么贪财才好。
[夏青青]说: 你居然还教训我?哼,我不过拿了二千两黄金,你们就急得甚么似的,居然还请出你大师兄亲自出马来取回去,真是小家子气!
[安小慧]说: 这二千两黄金是咱们朝阳峰全体抗清将士的军饷,自然不能轻易失去。大伙儿为天下老百姓解除疾苦,哪个不是节衣缩食?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夏青青]说: 哼,袁承志,你知不知道,就说我旁边这位谢二少,我前些日子问他要一万两银子,他二话不说就送我了。这才不愧是“挥金如土、惜花如命”的“惜花六如”呢。哪像你这么个黑木头,不但小气十足,还整天板着脸教训人!
[安小慧]说: 承志哥哥哪里小气了?他待人最是仗义疏财,这些年不知救过多少贫苦百姓,当真是一位英雄豪杰。你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喜欢上了富家公子哥儿,也没得这么糟践人!
[夏青青]说: 好啊,我还一直忍着没骂你呢,你反而倒打一耙?一句话激得我三爷爷拼了命来杀我,你这丫头的心思怎么那么恶毒!袁承志,你可看清她的真面目了?
[安小慧]说: 喂,要是现放着黄师伯、承志哥哥和谢公子这些大高手在,你居然还能被一个身受重伤的老头儿给杀了,那也是自己活该,袁不得人!
[谢衡]说: 两位姑娘都请消消火吧。从古到今,有多少深仇大恨,可不都是从这种各不相让的口角之争而来?青青,当时情急,我只顾着打飞了温三爷的钢杖,至于他身上的几个铁算盘珠子,是黄大侠的;插的两把剑,一把是袁大哥的,还有一把,可是这位安姑娘的呢。
[黄真]说: 不错,夏姑娘,这件事你可真是错怪我这小慧侄女了。无需讳言,我朝阳峰义军,有不少是前明闯营余部,是以也沿袭了些闯营当年杀官保民、劫富济贫的做派,小慧这孩子,倒是学的不错。
[安小慧]说: 从前闯营纵横天下,多少肠肥脑满的朱家王爷都被做了“福禄汤”。但凡是碰到了像温家五老这般为富不仁的土财主,哼,不肯分钱粮田地给穷人,还又叫又跳惹人烦的,我们就随手扔给他一把刀子。
[黄真]说: 呵呵,他们接了刀子,若是不服家产被夺,多半便要挥刀砍来。那时我们再杀他,便算是他们自寻死路,而不是我们不肯相饶。
[谢衡]说: 〈拊掌大笑〉这主意妙!他们既是冥顽不灵,非要一边自己“朱门酒肉臭”,一边坐视“路有冻死骨”,那也只好带着钱财去阎罗老爷那里享用了。
[黄真]说: 『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啮禾苗岁不登,米价升腾增数倍,黎民处处不聊生。草根木叶权充腹,儿女呱呱相向哭;釜甑尘飞爨绝烟,数日难求一餐粥。』
[黄真]说: 『官府征粮纵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可怜残喘存呼吸,魂魄先归泉壤埋。骷髅遍地积如山,业重难过饥饿关。能不教人数行泪,泪洒还成点血班?』
[谢衡]说: 〈喟叹〉从靖康之耻,到甲申国难,灾荒兵祸,绵延累年,我汉人百姓不知受了多少苦难。黄大侠,这首歌儿作得真好,实在感人肺腑啊。
[黄真]说: 我哪有这么大的才学?这是闯王手下谋主李岩李公子作的歌儿。我当年与他共事,深敬他出身官绅世家,却念念不忘黎民疾苦,正是真英雄、大豪杰的作为。
[谢衡]说: 〈豁然动容〉李岩公子当年破家济民,反为贪官陷害,这才落草从军。后生小子不肖,也想效仿先贤行止。黄大侠,袁大哥,安姑娘,这两千两黄金,我替你们出了!
[安小慧]说: 嘻嘻,『这才不愧是“挥金如土、惜花如命”的“惜花六如”呢。』真想不到某个人竟也说了一句人话,真是“愚者千虑,亦有一得”啊。
[夏青青]说: 喂,你这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当肥羊当上瘾了不成!我警告你,要当冤大头自己当去,别指望着我会承你半点情!
[谢衡]说: 〈正容〉青青,此事真是我心甘情愿,只为敬慕朝阳峰义军的一片抗虏保国之心,和你本不相干。民族大义、苍生福祉都是人之大节,由不得半点个人意气的。
[安小慧]说: 惜花公子,小妹可当真服了你啦,如此慷慨气概,才不愧是我承志哥哥的结义兄弟呢。可不像有些……〈朝【黄真】做了个鬼脸〉好好,黄师伯,我不说啦。
[黄真]说: 当年李岩公子还有一句歌:『奉劝富家同赈济,太仓一粒恩无既。枯骨重教得再生,好生一念感天地。天地无私佑善人,善人德厚福长臻。助贫救生功勋大,德厚流光裕子孙。』
[黄真]说: 谢兄弟,你宅心仁厚,慷慨侠义,将来必有福报,我代表我们朝阳峰义军全体弟兄,在此拜谢了。〈与【袁承志】【安小慧】一齐深深一躬〉
[谢衡]说: 〈连忙还礼〉黄大侠万勿折杀小弟,这本是身为炎黄子孙的分内之事。拯苍生于涂炭,为万世开太平,此正吾辈之任,愿与诸君共勉之。
[黄真]说: 说得好!好一个“拯苍生于涂炭,为万世开太平”。谢兄弟年纪虽轻,单凭你这番雄心壮志,必能大有一番作为。黄老板提前和你结下善缘,将来这桩买卖,定是包赚不赔了,哈哈。〈众人一齐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