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软件杀人事件
警察发现她时候她已经死去一些时候了。是一个由公共电话亭打过来的电话,声音也经过了处理,好像是机器在说话。说世贸大楼十一楼有一个濒死的女子。警察立刻出动。法医也来了,检查了一番现场,但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警察将大楼封锁,将楼里的每个人都盘问了一番,用圆珠笔记录在案。其中两个有嫌疑,但没有证据,一个是大楼的电梯工,负责电梯的维修,那天他坐在屋子里喝茶,喝龙井茶。他说是朋友带给他的。另一个是来和朋友来这里的咖啡馆喝咖啡的,但朋友没有来。他去七楼的西西弗书店看了看书。他说他喜欢看书,完全不懂杀人,也并认识受害者。两人在经过审讯之后,经过一天时间就出来了。
现场没有指纹,也没有留下毛发,也没有受到侵犯的痕迹,更没有留下精液。也许是她自寻短见。一个警察说。另一个疑惑地说,可是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绑起来呢,还要将自己吊在屋顶的吊灯上,再一起摔下来。不像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事啊,除非她是一个杂技演员。一个说,看起来她确实很柔软,也许确实是杂技演员。她穿着橘黄色裙子,褐色长筒丝袜,红色高跟鞋。一头散发零落在身体旁边。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发现是死者的。一个拿出袋,将手机放进去,标记的是快递的手机号。警察接起来,对方说,是安格拉吗。警察问,怎么了。外卖员,您的快递已经放在门房。哪个门房。外卖员说了。警察赶过去。通过快递知道了她的住址与名字。警察去家里敲门,没有人应答。两个警察留下来守着。
一直没有人来认领死者尸体。好像她是外星留在地球上的人。警察将手机密码破译之后,没有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好友列表里有不多的几个人,有的联系不通,警察逐一传唤了他们。没有人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你不知道她在这里有没有亲人吗。不知道啊,一个女子说,我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她的老家应该在很远的地方,东边或者西边,但她从来没有说过。
但在一个音乐软件中,警察似乎发现了一些什么。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内容。她在死去的前一个小时,十七点零六分,在一首歌下面留言,西西弗。警察去找西西弗书店的工作人员。他们说没有注意到当时的情景。一个员工说自己一直在拿着鸡毛掸子掸书上的灰尘,他指着一个女员工说,她可以作证。女员工点头说确实,我当时看到他拿着鸡毛掸子,觉得很有意思,我就对他说,你这是拿着神器吧。警察问有没有监控。那天的刚好坏了。警察说,为什么一出事监控就坏了,是不是有人在存心作梗。大家都说没有,因为根本不认识那个女子,也不知道她会在这栋楼里出事。有个女员工甚至害怕地说,以后下班都不敢独自回家了,吓死人了。幽暗的走廊,模糊的人影,到处都是低饱和度的颜色,好像有什么变色龙隐藏在其中。尤其是通往厕所那条路,好像总有什么人埋伏在那里,或者总有一种酝酿的危机。一个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什么,其实只是一个清洁工。
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任警官,但他一筹莫展,他一遍一遍地整理了相关材料与口供,多次到现场观察,勘察大楼结构。从窗户中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罪犯可能从这里逃出去,但窗户上也没有留下指纹之类的线索。如果是他杀,罪犯一定是一个老手,说不定这个城市或者周边的谋杀案也是他犯的。
任警官又想到了第一次审问的那个去西西弗书店的人。他又将那人叫来。对他说,在案发前一个小时,她可能也在书店里,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人摇头说,没有啊。你当时看了什么书。那人说,好像篝火一样堆在中间的一些书,里面有几本拆封的,我翻了翻那本好像很出名的《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怎么样。没什么感觉,很平常的一本书。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你平时喜欢读什么样的书。他想了想,说,历史类的,比如溥仪的后半生,明朝那些事之类的。任警官说,和你约定见面的那个人为什么没来。他摊开两手说,我也不知道啊,也许她有什么事罢。现在她在什么地方。他说,她在出差,去一个南方的城市,广州或者江西之类的地方。
任警官坐在楼前很高的台阶上抽烟。火星在夜色中如同飞萤,随着手臂舞动。他抽了三颗流星,回头看了一下,大楼一片黑暗,他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之前,他办理过许多这样的案件,有的也毫无头绪,有的原因复杂,有的水落石出。受害人,犯人的面孔一一在他的脑海中潮过。一个犯人曾经十分嚣张,脸上都有文身。上面有一条龙。任警官当时很年轻,和老警官一起去抓他。犯人很狡诈,来回躲藏,还让手下从隐蔽处朝他们射击。警察们都坐着车,他和老警官的车的轮胎被打烂了。两人下来,以警车作为掩体,子弹击打在铁皮上,发出砰砰啪啪的声音,还冒出了火星。子弹打在玻璃上,玻璃发出咔咔嚓嚓的声音。警察锁定了狙击手的位置,一个神枪手朝那里打了一枪,没有打中,遭到反击,又一枪,从楼上掉下来一个人。一个警察用扩音器喊,快投降吧,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但没有回应。主犯已经撤离了。警察继续追查,将他的照片发布到全国。过了一个月,有人说在某个村庄见过一个流浪汉,虽然蓬头垢面,但看起来很像他。警察开车去往该地,并让该地警方协助办案。罪犯向警察开枪,最后躲到一个洞穴里。警察立即展开了包围。过了两天,洞里的枪声逐渐稀疏,一个警察尝试进入里面。但很快就传出枪声。警察往里面投了烟雾弹,麻醉弹,燃烧弹,向里面开火。洞里又没有声音了。如同死亡一般寂静。另一个警察进去,但同样没有出来,洞里的枪声又复活了。又过了两天,罪犯终于从洞里爬出来,他的腿已经残废了。身上也污脏不堪。出来就倒在地上。血染红了他的脸,他看起来虚弱不堪,但脸上的龙却更加鲜明了,好像要从他的脸上凌空飞去。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任警官这样想着。老警官对他说,你不知道有的人多么穷凶极恶,警察有时候也会被害死,那时候就会一手托着帽子站成一排树的样子,面对着他的黑白遗像,开追悼会。当然,也有在紧要关头悔改的,哭泣的。但已经晚了。什么都晚了。
和死者相似的是,任警官也使用同一款音乐软件,该音乐软件的好处是可以根据用户的喜好推荐音乐。但他听得很多很杂,于是推荐的歌曲也五花八门。他的会员过期一个月了。但会员也没有太多用处,把一些并不动听的歌当作会员歌曲,而另一些好听的反而不是。有的歌他已经听了好几遍,他从来不想要去看歌词,只是听一听旋律,每首歌最多记得两句歌词。很多歌都不好听。
他又重复听了死者做过评论的那首歌。有几个人为她的评论点赞。还有一些新的评论。那首歌没什么特别的,也许只是她在书店里听到的。西西弗书店常常会播放一些轻音乐。有时候音乐和所看的书契合,就会让人有一种超然世外的自足感。
在休息时候,他去了书店,听着书店里的音乐,看到人们来来去去。他忽然注意到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注意他,觉得很熟悉或者很奇怪。那人在书店的四处晃了一回,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在犯罪类书籍前,他停了下来,来回翻看了几本书。他将脸凑近,看得很认真。过了半个小时或更多,那个男子将书放回书架。任警官走过去,记住书名,正想要翻一翻,那人走了出去。他急忙也跟出去。男子下楼,走到外面,混入到人群。他则跟在不远不近的后面。男子一直向前走,两手插在衣兜,双腿胡乱地晃荡,好像喝醉一样。男子走到公交站,看了看站牌,确定了车次,就停下来。不一会一路车来了,他上了车。任警官也在几个人之后上了车。过了十站或者更多,车上的人渐渐都下了车,男子下车,任警官也下车。外面有些荒凉,处在城市边缘,楼房连接着平房。一些车停在两边,行道树依然坚守在道路的两侧,但远望是一片土路。走上去就会扬起尘土。尽头是一座女子戒毒所。两边的路面正在修整,还有车辙碾过的痕迹。新土被翻出来,露出下面的破烂的塑料袋。男子几乎在跑,看起来很匆忙,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任警官在后面追,两人越跑越快,便明显地成为了抓捕。男子耐力很好,跑得很快。好像经常锻炼。经过一条小巷,尘土更多,两辆车经过,不停地按喇叭。男子被一辆突然转弯的车撞倒在地,车主惊慌之中忘了如何刹车,反而踩了一脚油门,将男子碾过,男子身上充满了红色的鲜血,好像穿上了红色的衣服。快下车,任警官大喊。他叫了救护车,但还是晚了,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车主被带到派出所,测了酒精浓度,他说自己实在是太惊慌了,完全没有预料到。啊,他用双手捂住头,说,我杀了人啊。我不小心杀了人啊。你们快把我关起来吧。但我还有没有做完的事啊。当时你正在做什么,录口供的警察问。司机说,我在听歌啊,我将歌声调得很大。我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了。音乐的声音很动听。你用什么软件。司机说了。是同一款软件,海豚音乐。
这一款音乐软件看起来很流行啊。
任警官问身边的人在用什么音乐软件听歌,有的说这种,有的说那种。还有的说,好几年不听歌了。听歌做什么呢。任警官说,你们有没有用过海豚音乐软件。他们说没听说过。从来不用。海豚音乐也不错,但我不是给它打广告。任警官说。一个说,我们有时候用酷我,有时候用酷狗,或者QQ,网易云,但没有用过海豚。之前还有一个虾米,但下架了。任警官向他们描绘了海豚的诸种功能,可以听其他音乐软件不能听的一些歌曲,还收容了自有时间以来的诸种歌曲,比如原始人的歌吟,风格也多种多样,既有劳动人民的杭育杭育的歌曲,也有摇滚音乐炸裂绚丽的歌曲。
任警官整天整天地听歌,每次打开海豚音乐,就会从界面中跳出一只可爱的海豚。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不用海豚音乐,而且都没有听说过。对于他的推荐,身边的人们也嗤之以鼻,他们说,找不到啊,哪里有什么海豚音乐。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用这个软件啊。
他审问了撞死人的司机,他对司机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撞人的。司机忙摆手说,没有,完全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然我怎么会去撞人呢,我可是一个连蚂蚁都不舍得捏死的人啊。他揪住司机的领子,同事劝他冷静。他放开司机,说,你最好从实招来。司机一开始什么也不说,只说是因为自己的疲劳。任警官调查了一番,发现他是那天下午三点上的路,撞人的时候是在十七点零六,被撞的人的生命也定格在这里。十七点零六,他一惊,翻出海豚音乐,这正是上一个被害人评论的时间。他问其他警察,有没有从被撞的人身上发现什么东西。都在那里,一个指了指一个箱子。他翻开一件外衣,发现一个手机。手机里同样有海豚音乐,在被撞死之前一个小时,他为一首歌评论道,华联超市。评论的时间是十六点零三。
任警官急忙去往华联超市,他要求见主管,主管请他进办公室,说,您有什么指教吗,我们什么事也没犯,是合理合法经营的超市啊。他说,不是这样,我想问问你,你们这里的监控正常运行吗。主管将技术员叫进来,说是完好的。任警官说,尤其要注意下午四点的时候。怎么了,主管问。任警官说,现在还不确定,但总归要注意一下,以防万一,把超市的各个角落都做好检查,我怀疑有什么事会发生。好的,长官。
前两天没有什么事发生,任警官笑着想可能自己太过敏感了。什么事都没有嘛。但他还是与主管保持联系。主管说这两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还让员工都试了试消防设备,他们依照灭火器的说明使用了一遍,直到全都学会为止。他向任警官汇报了自己的工作。任警官说很好,还有,一定要注意摄像头。最后,他问,你们员工有没有用海豚音乐的。主管说,我问一问,过了两个小时,说,目前没有,但有一个联系不到,可能已经睡了。
第三天,下午三点多,任警官又来到华联超市。他问有没有问那个员工。主管拍了一下大腿,说,啊,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急忙让人去叫那个员工。一个顾客正在买东西,让员工帮忙从很高的一个架子上取东西。任主管也跑过去。员工踩着梯子,缓慢地往下搬货物。其他员工帮他扶住。他走下来,在最后两级甚至还跳了一下,落在地面。
员工说他用过,也评论过,刚才恰好听到一首歌。你评论了什么,任警官急忙问。他说,听着那首歌,我就想起了我曾经和女友去过的一个饭店,当时饭店也正在播放这首歌。什么饭店。好再来饭店。员工说,我先去一趟厕所。任警官想着,难道下一个地点是好再来饭店。他去了很久,一直没有回来。任警官看了一眼表,心想不妙。他急忙跑去厕所。发现员工从断裂的护栏中跳了出去。
百密一疏啊,主管说,竟然疏漏了厕所。有两个人正在大便。任警官踢开门,问他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他们说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一直在专心大便。其中一个便秘。他们也几乎没有听到什么响动,只听到一个人走进来了,来回走了两步,在小便池解决了问题,但好像没有走,接下来就不知道了。也许那人点了一支烟,因为有一些烟味。而厕所里恰好没有监控。
没有动机啊,主管说。员工虽然挣得不多,但也算稳定啊。平时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烦恼。为什么要轻生呢。任警官看了看那条评论,有一个人点了赞。是在下午三点五分评论的。任警官感到痛苦。他回到警局,向警长详细地说了一遍自己的发现。警长说,这是巧合吧,不过确实很蹊跷。
任警官翻看音乐软件,每一首歌都有一些评论,有的针对音乐本身,有的说好,有的批评。一些过分的言辞已经被删除或屏蔽。有的是由音乐延伸出来的,怀旧或者展望。有的则在讲笑话。比如一首王磊唱的歌,下面评论说,一次他在张掖的演唱会结束,女乐迷冲上舞台,越过安保,送酒吐露芳心,王磊听后觉得她讲得很好,肺腑之言,便把话筒给乐迷,让她再讲一遍给其他没有送酒的乐迷听,她拿着话筒,说,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很激动,我每天夜晚都伴着您的歌声入睡。我喜欢王鹏的歌已经很久了。一些则是陈旧的笑话。判断是否陈旧的依据就是自己以前有没有看过。看样子在海豚音乐上活跃的用户不少。
他带人来到好再来饭店。他对老板说,要注意每天的下午三点五分。老板问,怎么了。他说,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老板十分疑惑,说,为什么这么说。任警官问,你们饭店有没有人使用海豚音乐。老板和员工都说没有。任警官说,那么,你们可不可以在每天三点之前关门。老板挠挠后脑勺,说,啊,那时候正在洗碗,还没有洗碗,还需要洗地之类的工作。任警官说,必须三点之前。老板只得说,好的警官,你们也听见了吧,警官让你们在三点之前收拾完。等到四点时候再开,没有问题吧。老板连说没问题。一开始大家都有些紧张。但过了一周,没什么事发生,第二周也没有,大家都松懈下来。任警官说,不能懈怠啊。现在到了关键时期。
任警官也在饭店吃饭,他依照菜单要了一些菜,有的做得好,有的一般。
一个顾客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了很长时间。快到三点了。老板说,起来吧,我们要关门了。两个服务员上来扶他,顾客身体很沉,两个小伙子也拉不动。老板走过来。桌子上已经摆了五个酒瓶。怎么喝这么多。顾客的身下忽然滴下水来,是顾客尿湿了。员工忙用拖把擦地。另两个服务员准备关门。又走过来一个强壮的员工,他和另一个合力将顾客搬起来。顾客的手架在他们肩上,这时他醒过来了,说,你们放开我。两人放开,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但没有走到门口,就啪地一声摔倒在地。表上显示的恰好是三点五分。任警官几乎陷入了绝望。他看了看顾客的手机,也有海豚软件,最新评论是晨光小学,下午两点。
他认识晨光小学的主任,急忙给主任打了电话。主任说,两点吗,是下午快上课时候。保安是二十四小时都在的。是这样啊。好,没问题。主任向校长建议,推迟到三点半上课。校长听了主任讲的任警官讲给他的事,说,很奇怪啊。但好像在冥冥中有什么力量,也许是巧合,但要提高警惕啊。每天两点左右,警卫就会在校园里展开巡逻。一天一个老师在办公室里加班,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走了,就剩她一个了。她还有一篇下午要发言的文稿没写完。任警官和校园里的警卫聊天。一个警卫好像很喜欢说话,而且发出笑声,另外的则不笑,好像在考虑什么别的事。他很想问问他们,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加班的老师扫了一眼窗外,觉得窗外很安静,虽然她看到了警卫他们,但没有留意。她还在努力地完善着自己的稿子。这时候她已经写完了,但还需要润色。任警官问,你们确定办公室里也没人吗。警卫说,有时候会有,今天不知道。任警官带了两个人一起上去看。临近三楼一个办公室门口时候,他们听到一个女子的叫喊声。他们急忙跑过去,门向内锁着,任警官一脚踢开门,发现女老师的身体虬结着,好像枯朽的树枝,血流出来,一直流到二楼,再顺着楼梯蜿蜒而下。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刀子,扎进了自己脖子的大动脉中。到处都是血,血好像长出了手,爬到各个地方,迸溅着,飞舞着。灼热的血渐渐冷却,成为鲜艳的固体,堆积在四处。
小学老师的海豚音乐的软件上写着,火车西站,是下午一点评论的。歌曲是《离别的车站》,评论倒是恰如其分。“当你走上离别的车站 我终于不停的呼唤呼唤”任警官反复听了几遍。他将那些歌反复听了几遍,大都是一些伤悲的情绪,大概伤感更容易打动人吧,也表达得更深刻。
记者过来了,拿着巨大的话筒问,你们怎么看待城市里的种种离奇案件,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任警官摆摆手,表示不愿接受采访。警局里的人们都不说话,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最后警长说,我们一定会将这些案件查得水落石出的。
警长和任警官一起吃饭。警长说,你怎么看。任警官吃了一大口,说,不简单啊。这事情不简单。但现在要注意的是西站。下一个案件会在西站周围发生。警长说,我看看这个软件。你手机的应用商场里没有吗。没有。警长拿着他的手机,翻了翻软件。这时候有人打来电话。是任警官的妻子。
任警官说,你吃吧,我和警长在外面吃。什么,是你的生日啊,我忘了。今天晚上回去给你过。真是不好意思,太忙了。给你买一个大蛋糕。你喜欢吃多大的蛋糕。双层的吗。说了一会,挂了电话。警长说,你老婆生日吗。任警官说,是啊,昨天她说了一声,当时也没注意听,今天就忘了。你今天早点回去吧,这几天你太累了。任警官说,没什么。不过这些案件都太蹊跷了。受害人都在使用一款别人没有使用的软件,难道这些使用的人都会遭受厄运吗。任警官有些担忧。但用户很多啊。难道这是一种假象,那些人并不存在。就连这款软件也只是虚设。任警官摇摇头。警长说,你在担忧什么。任警官抬起头,他的眼睛有些酸,用手揉了揉,说,值得担忧的事并不是很多啊。
他的妻子说,你把这个软件删掉吧,这件事太奇怪了。但删不掉。任警官每次删除都显示指令错误。难道是手机坏了。你应该再买一部手机。妻子说。我陪你去吧。两人一起去手机店。店里有几个小伙子。他们看到有人来了,都抬了一下头。一个走过来,问需要什么样的手机。他说,我看一看。妻子也帮他选。最后找到一款外表简约流畅的手机。两人出来,妻子说,好久没有和你一起走一走了。两人便去附近的公园,在公园的器械区愉快地玩耍,好像从来没有玩过一样。妻子说,我有时候会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你和我一起看天上的星星,但后来你就没时间陪我了。任警官说,那是多久以前了,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那时候妻子开着一家饭店,每天来吃饭的人很多,妻子很勤快,态度也很好,常常微笑。人们都喜欢去吃。当时任警官失恋不久,前女友来找他,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谁。他指着后来的妻子说,就是她。这不是真的。他牵住她的手,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前女友饱含着热泪,跑了出去。
但让人奇怪的是,新手机里也有海豚音乐。任警官买了一份保险。
他带人去火车西站。西站人流汹涌,警察站在几个圆形的交通岗台上。好像一座座孤岛。完全没有头绪啊,他感叹道。他检查了车次,告诉乘务员,并且通过广播通知来往的乘客,注意安全。让车站的警察疏通人群,清理闲杂人等。在排队等候检查时候,一个人突然从衣服里掏出一支手枪,疯狂地向周围的人群扫射。被警察抓住之前用枪结果了自己。
评论的时间由中午十二点一直到凌晨,再由凌晨到下午四点,好像一个轮回,又发生了许多起命案。好像每一个钟点都充满了不幸。任警官辗转多地,酒吧、网吧、歌厅、公司、加油站、医院,但每次都晚一步。他目睹了许多次悲剧的发生,逐渐变得麻木。好像理应如此。
他预感到自己的不幸。
下午四点的一个评论显示,地点是警局。任警官想,该来的总会来的,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他将子弹上好膛,摸着自己的枪。他将枪擦得锃亮。钢铁部分可以照见人影。他从很小时候就立志做一名军人。勤于锻炼,练就了一身肌肉。他大学时候毅然报了军校。在绿色的军营中,他赢得无数勋章,佩戴在身上,熠耀发光,如同铠甲。但有一回,他因为执法过于严厉,造成了一个罪犯的间接死亡。罪犯的遗书写着他对他的施暴经过。罪犯之后就自杀了。因为这封遗书,任警官失去了大好前程,他被调到基层做了一个警官。他同时也失去了一门和上级女儿的联姻的机会。他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潦倒的吧。但没想到现在到了这样的境地。好像有一只神秘的手伸向了他,想要惩罚他,让他臣服于世上最高的神秘。这样的神秘从来无法解释,甚至连窥探都会受到惩罚。
任警官知道,最后一个将是自己。如果确实是最后一个,那么自己也像是基督一样,担负了全世界的罪恶。他甚至为此感到一些自豪。但还是有些不解。这款软件为什么选择了他们。他坐在警局,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同事都陆续回家了,并且在走时候都对他说了再见。他想,他们可能见不到他了。但还有至少一天时间,是在四点钟。但怎么会呢,在这样戒备森严的警局。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有人给他打来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对方先是古怪地笑了两声,仿佛打来电话就是为了和他笑一笑一样。他问你是谁。对方说,我是海豚软件的开发者。任警官说,是吗,你想要做什么,为什么害死那么多人。他以前好像听过对方的声音,到底是哪里呢,他记不清了。对方说,这不是谋害,而是他们罪有应得。你知道最后一个人是谁吗。任警官说,是我,不过我不知道自己犯过什么错。哈哈哈,那人又笑了,说,当初那个犯人不就是你害死的吗。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那人说,我是谁不重要。我们之前还见过,不只一面,你难道忘了吗。任警官说,快说吧。那人说,我就是那个在西西弗书店看了一会书,在咖啡馆等人的人。不得不说,你的直觉很准,后来还找了我一次,但你一点证据也没有啊。任警官说,你给我打电话就不怕我去抓你。那人说,你还是担心自己吧。这几天的下午四点,你最好离警局远一点。任警官说,你是那个犯人的儿子吗。是啊,你总算聪明了一回。那人冷笑着说。其他人有什么错。犯人儿子说,他们都犯了一些事,多多少少。比如安格拉,她做了我朋友的情人,是一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害得他家破人亡。比如饭店员工,他曾经在一个常来饭店的仇人的饭菜中长期下毒,害得那人中了无法消解的毒。那么小学老师呢。那人说,她曾经毫无来由地体罚一个学生。那个学生是你吧。不是我,是我朋友的儿子。我的朋友哭着对我说,帮帮我吧。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受到别人信托可以帮助别人办事的黑帮老大。所以你设计这款软件就是为了报复。那人大笑。那边传来嘈杂声。电话突然挂断了。
任警官又去了书店,来回走了一回。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人能计算得那样精准,他如何引导他们写下相应的地点并且再去那里接受意外的惩罚呢。而自己还回不回警局呢。要在下午四点之前离开吗。那样好像显得自己害怕一样。任警官什么都不会害怕。他很小时候就可以一个人走一整晚的夜路,夜晚偶尔有飞机划过天幕,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他沿着小路,在两边都是虫鸣的道路上,他反而觉得更加宁静了。如同宁静本身。
同事和他开玩笑,他不笑。同事说,怎么,你害怕了吗。他说,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像是做梦。怎么会那么巧妙。同事说,放心吧,我们在这里,没有人敢来这里撒野。
一天,倒是有一个人在警局外面探头探脑,一个警察将他带进来,问他想要做什么。他说受一个人的委托,想要送给任警官一件东西。任警官问,什么东西。那人拿出一个纸袋,纸袋里有一个纸包,纸包中又裹着好几层纸,最里面的一张纸是一张白纸。什么意思,任警官站起来,厉声问那人。那人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受了人的委托,我什么也不知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你是不是那个司机。任警官指着他。他说,哪个司机。任警官说,不要装糊涂了,你是之前那个撞死人的司机。那人说,好吧,没想到你还能想起来。说吧,那个派你来的人现在在哪里。司机说,我也不知道啊。他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你们怎么联系。他主动来找我。但我找不到他。司机低下头说。是不是他指使你撞死人的。司机连忙否认,不是,怎么会,完全是因为我不小心啊。因为那事,我赔了那么多钱。钱倒是还好,主要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我时常感到愧疚。这次为什么要听他的指派。司机说,他给了我一些钱。但不让我问为什么。任警官看着他的脸,好像脸中有一个深深的漩涡。司机被关押了一天。审问了几次,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警长拍了拍任警官的肩膀说,你这几天太紧张了,我决定给你放几天假,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任警官说,警长,谢谢您的关心,不过我不需要休息,我要抓住罪犯,让他为自己的罪行承担后果。警长说,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啊。任警官说,警长,我们作为警察,不就是要和黑暗势力斗争到底吗。难道您忘了之前说过的话吗。警长说,可现在处在非常时期啊。任警官说,我会注意的。
任警官每天都正常上下班,偶尔和同事一起出警。但日复一日,他梦到一个人向他走来,好像是书店里的那个人。但又好像不是。忽然,那人拿出一把枪,他急忙掏出枪,但发现自己的枪变成了玩具枪,一把水枪。一颗子弹向他呼啸而来。
任警官醒来,好像睡了很长一觉。觉得一切都是一个梦。他看到一首歌的最新评论,世贸大楼。十七点零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