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散文:泰戈尔《路在脚下》

脚下的路,延伸至茂密的树林,还有那一望无垠的恒河平原。它从田间走向河岸,来到渡口附近的榕树之下。然后它从河对岸断裂的石阶拐向村里,又匆匆穿过繁盛的亚麻地和树荫笼罩的芒果园,绕过莲花池畔,沿着巨大的车辙边缘,最终通往某个不知名的村落。

无数旅人步履匆匆,踏着这条路经过我的身旁。他们有的携家带眷,有的形单影只;有的面笼轻纱,有的素颜朝天;有的到河边打水,有的则取水归来。

很快,黑夜的幕布降落下来,白昼的演出行将结束。

有一天,我觉得这条路是属于我的,完全属于我的;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不过是受命在这条路上走一遭而已。

脚下的路,经过柠檬树对面的那个池塘,越过有十二座庙宇的河边石阶,还有河滩、粮仓、牛栏、草垛……但是再也不能返回到曾经留下过欢声笑语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啊!”

这是一条前行的路,而不是后退的路。

今天,在这暮色渐浓的黄昏中,我再次回头远眺,我发现这条路如同一首被人早已遗忘的歌谣,歌词是人们留下的足迹,而歌曲便是那欢快的音符。

年复一年,一切过往的旅人的生平,被这条路用一粒尘埃般的笔锋简略地描绘下来。那幅永无停止的画面,从日出的东方到日落的西方,从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通向另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

“啊,脚下的路,请不要把那千百年来卷帙浩繁的往事,尘封在你的神秘之中。现在我侧耳贴近路面,请对我细声述说吧!”

脚下的路,只是朝着苍茫的夜空,不言不语。

“啊,脚下的路,亿万旅人的如许愁思,如许期望,都湮没在何处?”

从日出滑向日落,脚下的路,依旧把一切埋藏在心底。

“啊,脚下的路,你坦荡的胸脯上落下的花雨般的足迹,而今不复存在了么?”

“脚下的路,你是否知晓自己的终点?”

那里,积聚着凋落的烟花和缄默的弦乐,而永不停歇的灯节正在星光的照耀下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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