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白合云作品

老菜头（一）

白合云（河南）

老菜头是我家邻居，七十多岁，个子不高，但身体很硬朗。他姓槐，名才，老两口在菜市场有个摊位卖菜，平日里他出摊卖菜，老伴一日三餐送饭给他。自从他到市场卖菜，他不乐意人们叫他槐（坏）才（菜），要是有人喊他老槐（坏），他更不高兴；摊位上卖菜人的年龄数他大，你要是喊他菜头，他便满脸乐开花，露出被香烟熏过几十年坚强不倒的黄牙，现在大家都叫他老菜头。

老菜头性格开朗，说话幽默风趣，爱开玩笑，最大的爱好是饮酒，每天不多喝也不少喝，每日一斤酒。一天傍晚老菜头到我家提自来水做饭，我问他：“老菜头，你一斤酒倒几次喝完？”他满面红光，眯着小眼，用粗糙的大手摸一下光秃秃的头顶，洋洋得意的对我说：“老弟，不瞒你说，我一天一斤酒，每次只抿上一小口。从早上出门，到下午收摊，手不离酒，酒不离口，正好喝完。”

我笑着问他：“那你就菜么？”他哈哈大笑起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自豪地说：“咱菜摊上萝卜白菜，辣椒土豆，吃啥有啥，缺啥就是不缺菜啊！”我说：“白菜萝卜可以当下酒菜，生土豆你那老牙也能啃动？”老菜头嘿嘿笑几声说：“美着哩！土豆就酒常喝常有。”

听了他的话，我情不自禁也笑了。问他现在卖菜生意怎么样。他刚刚兴奋的神情没了，情绪顿时低落下来。右手拍一下大腿，唉了一声说：“这两年大不如前些年。超市里来市场进菜的那些人新学的赊账，城里大饭店采买和农村办红白喜事来买菜的，大都不是主家自己人，近年都要回扣。全是卖干菜那些家伙把他们惯坏的，干菜店里赚钱多，最先给他们送刀、送烟、送酒，后来交电话费。现在都去那个啥？乱（恋）歌房了。”

我说：“还有这事？真乱套，那你学会了么？”他说：“我年龄大了开始不知道啊，后来知道了，人家都有关系网了。你知道么？关系网可厉害，哪怕我的菜好、菜便宜，他们也不一定来买。还是去买那些给他们好处的人的菜。”他抬起胳臂，用两根烟油熏黄的手指，点点满是皱纹的脸，说：“唉，没办法呀！年龄大不行了，这张老脸买菜的也不喜欢看了。”

我说：“听说，去年你找个年轻女人帮你卖菜？”

他咧着嘴苦笑，左手撩起上衣露出肚皮，右手在肚脐眼周围搓着灰泥，说：“老弟，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别提了，提这事丢人！”

老菜头脸上有些红晕，屁股离开凳子，一只胳膊背在身后，另一手比划着炫耀起来：“去年我是找一个阿桃，城西洼王的，湖南姑娘嫁到咱县的。老公在外打工，她在家接送在城里上学的儿子。送了学生来帮我卖菜。阿桃身材好，脾气好，又讲湖南话，说话声音还好听，大家习惯叫她辣妹子。慢慢地来我菜摊进菜的人多了，没几天我的生意就好了起来，那些关系网我也给他们戳破了，其他的菜摊都说我用了美人计。说实话那几天我真自豪！没想到市场上有了新闻。特别是卖菜的同行添油加醋有一说二的宣讲，大家都说我有绯闻了”。

我被这话逗得一个劲地笑，老菜头也哈哈笑着说：“其实我真没吻过她，是别人看到她嘴对着我的酒瓶子吹口酒，谁知道湖南辣妹子能吃辣椒也会喝酒耶，这也叫绯闻（飞吻）么？就这，老太婆她吃醋了，天天和我闹，还离家出走几天。

没办法呀，我把阿桃辞退了。”说完老菜头又“唉”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提着水桶走了。

一天早上，我去菜市场买菜，老远看到老菜头站在他的摊位边。一只手提着酒瓶，另一只手托着半个冬瓜，笑着大声吆喝：“冬瓜炖肉常吃不够，冬瓜炖肉，越吃越瘦！”抿一口酒接着吆喝：“来来来，今天大型活动，大优惠，冬瓜炖肉越吃越瘦……” 他风趣的叫卖声，新颖的卖菜方式吸引住了我。我在一边欣赏起来，心想，老槐才真是怀才不遇啊！

果然，一会儿他的菜摊就围上很多人。老菜头看到我，紧走两步过来，我盯着他手里的冬瓜逗他：“老板，冬瓜便宜了我多买些。”他立刻神情严肃对我说：“这个不能卖，那一半是个坏家伙，非卖品，咱童叟无欺不赚昧心钱。”

我笑着点点头说：“老菜头，这大型活动、大优惠、熟人还不能参加呀？”他用带有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欢迎！欢迎！欢迎各位购买新鲜蔬菜。”

老菜头又抿一口酒，笑着吆喝起来，那抑扬顿挫的叫卖声，在整个菜市场弥散着。

【作者简介】白合云，笔名常青树，男，1963年生，河南省上蔡县人。农民，爱好文学喜欢绘画，擅长用幽默诙谐的文字描绘当代农民最质朴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