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的人生,也许比较容易幸福
刚刚叹完早茶,好吃到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脸部肌肉,眉开眼笑,不能自已。
大过节的,不想写太专业枯燥的东西,也不想写什么风险啊意外的。讲个自己的小故事吧,轻松点,关于美食,也关于人生。反正我是个吃货这件事,全世界都之知道。没什么文采,大家随便看看。
刚好有「饮食届奥斯卡」之称的亚洲 50 大餐厅名单发布了新的排名榜单。香港的榜首,是米其林二星餐厅:Amber。今天的故事,跟这家餐厅有关。
我妈,尊敬的母上大人,典型的东北阿姨,烧的一手好菜,远近闻名。有时候蒸一锅包子,全城的亲戚都飞奔到来我家吃,吃完还要打包带回家几个。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人,向来是我妈掌勺,十几二十个菜,变戏法一样从厨房里端出来。我这一辈和下一辈的小朋友们,不管是在外地念书还是工作,每次回家,点名要吃我妈做的饭。
菜烧得好就算了,劝饭功夫也是一绝。平时一碗饭量的人,只要到我家吃饭,在我妈的淫威劝说下,少说也得吃两碗,不然甭想下桌。我爸劝酒的功力跟她比,望尘莫及,拍马难追。
所以我从小既爱吃,又能吃。长身体的时候,嘴从来不闲着,经常是看着电视,或者读本小说,一边看一边吃,半只烧鸡、一盘红烧排骨,一会儿就没了。朋友说,以你的饭量,没吃成一个大胖妞,也算是个奇迹。
美食之外,又喜欢看书,小时候的零花钱几乎都用来买书了。吃得杂,看的也杂。天文地理科幻推理小说散文,全都放在一起囫囵吞枣。我家书架上,《红楼梦》旁边是《福尔摩斯》,《半生缘》旁边是《三体》,《瓦尔登湖》旁边是《时间简史》,整个一个大乱炖。
所以写美食的书,就特别合我心意。梁实秋的《雅舍谈吃》,袁枚的《随园食单》,都是流着口水反复翻了一遍又一遍。
三毛有一篇《沙漠里的饭店》,大概看了几十遍,初看忍俊不禁。大一些,过了点人生,懂了点爱情,再看,就忍不住泪目。还好还好,她和荷西,现在应该又在一起了。
美食何止是美食,每一口吃下去,都是彼时彼刻的人生。
在尼泊尔,从加德满都去博卡拉的长途汽车要 7 个小时,我抱着 40L 的登山包昏昏沉沉。没想到半路下车休息,露天的桌椅,简陋的条件,一个当地小伙子,用一个破铝锅,煮出了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奶茶。
喝一口奶茶,抬头看看天边的雪山,灵台澄明。
某年失恋,食不下咽,日渐消瘦,闺蜜开车带我出去散心聊天,插科打诨逗我开心。吃了一碗梅菜扣肉饭,终于能吃出一点味道。
心里某个地方就一点点又活了过来。
高中有时中午没带饭,走五分钟到最疼我的堂奶奶家,喊一声,奶奶!我要吃鸡蛋饼!奶奶就笑呵呵的打两个鸡蛋,和上面粉,撒一把葱花,一会儿就吃上热气腾腾油汪汪的鸡蛋饼。吃完一抹嘴,蹦蹦跳跳又回学校上课去了。
奶奶九十岁了,下个月回去我要去看她。
好几年前,我买了本书,叫做《厨房里的人类学家》。作者是台湾的小姐姐庄相宜。也是个妙人,都念到人类学博士了,因为喜欢,改行去学烹饪。毕业之后随外交官丈夫去香港生活。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米其林二星餐厅 Amber 做实习生,整理冷盘。从学到用,她把这个过程写的妙趣横生。
她写的是真好看,我看的是真开心。特别是在 Amber 实习的部分,让我对米其林餐厅充满了好奇。
「在冷厨里每天有成箱的色拉叶苗,我必须一片片摘除嫩茎,稍有压痕或缺角即丢掉,小黄瓜绝不用到中间有籽的部位,青椒红椒不止去籽去茎,还要去皮去弯勾,因为这样切出来的细条才会长短厚薄一致」。
「由于季节转变,前两天送来的甜菜叶竟有掌心那么大,远超过我们要求的指尖般嫩苗尺寸。但叶子都已经收成了,也不能让它长回去啊!所幸厨房里有我这种卑微的学徒,当场奉命把重达三公斤的整箱甜菜叶逐一剪为指尖大小,而且务必配合叶脉纹路以求逼真…… 我对着玻璃顾影自怜,心想付钱的大爷们在享受这道前菜时,哪里会怜惜我付出的青春?」
彼时我还是个单身屌丝女青年,一碗老鸭粉丝汤就可以满足我,从来也没想过什么几千块吃一顿的米其林。香港,也只是个画在我旅游版图上的一个点而已。
但合上书,还是会忍不住幻想一下,也许有一天,可以去 Amber 吃顿饭,毕竟它所在的文华东方,还是哥哥生前最喜欢的饭店,和纵身一跃的地方。
这本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翻出来看一遍。而这些年的我,谈恋爱、换工作、结婚生子,人生版图如一幅画卷慢慢展开。
也没想到,一步一步的,我居然到了香港。
每次路过中环,从置地广场旁走过,我心里的某根弦,就会被拨动一下。拨着拨着,当年的小愿望,开始慢慢发酵,成了一个可以实施的计划。
终于有一天,我跟先生说,下一个结婚纪念日 & 我的生日,我们去 Amber 吧。先生说,好。
吃的过程,略去不表,直接放毒。总之,很开心,很有一点仪式感。
其实吃一间米其林二星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可说的,更不值得炫耀,说实话法国菜也未必有一顿麻辣火锅来得过瘾。
我感慨的是,从我看这本书开始,到坐在这间餐厅,中间这若干年的时光,是我变化巨大,却又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人生。
你的一个小小梦想,变成可以实现的目标,再把它完成。那种感觉,比金钱和物质本身,要美妙得多得多。
更何况,坐在我对面的,是我想好好相伴一生的人。
人这一辈子,向死而生。五百年后,尘归尘,土归土,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一切其实都没什么意义。
可这百年身,仍然是真实的,值得好好活一场的。每一分微小的喜悦都值得好好品尝,每一个遥远的梦想都值得努力追逐。美食是一种简单而生动的记忆,最容易获得,也不易辜负。
所以,吃货的人生,也许比较容易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