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虚惊
一场虚惊
作者:李广生
吃过午饭,抱本书,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一睁眼,已是下午时分,赶紧爬起来去那院报到。
立秋之后,天气稍觉凉爽,特别是一场雨,使酷热缓解了一点。街上有人了,核桃树下,老婶、表姑、老姑几个人,正在纳凉聊天。
见我过来,老婶指着前面街口说:“刚睡醒吧,你妈在那儿玩牌呢。”我“嗯”了一声,打个招呼:“都这儿呆着呢您。”
顺着老婶的指向看过去,小明家的大门外,靠墙根儿的地方,一方小桌,四个女人,鏖战正酣,其中就有老母亲。她是四个人中年龄最大的,面北而坐,其余三个,都比她小很多,是我嫂子辈的。牌场无父子,亦无长幼,愿赌服输,这是规矩。
她们玩的是一种名为梭胡的纸牌,细长条,玩法与麻将相似,也有筒条万之分,可吃可碰,一人和牌,其余人掏钱,所以有人称之为纸麻将。《红楼梦》中的贾母,好像也玩这个。这是母亲唯一的娱乐项目。
在农村,只有女性才玩这个,用母亲的话说,这是老娘们家玩的东西,只为解闷。每次进出也就一两毛钱,半天下来,输赢不过块八毛钱。母亲有个小铁盒,专门用来装赌资,一堆硬币。一般是在下午,她拎着马扎、拿着铁盒,摇摇晃晃地步入露天赌场,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赌注虽然不大,但态度很认真。每次回来都要清点赌资,确定输赢。赢了自然笑逐颜开,输了呢,便要自我安慰几句,摆出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站在母亲身边观战。八十多岁的人了,身手敏捷,头脑灵活,也吃、也碰、也和,丝毫不逊于年轻人。有一把牌特别经典。抓完牌,拿到手,一看,居然和了,天和!另一个在旁边观战的人也看出来了,提醒母亲。但老太太装聋作哑,不动声色,继续抓拍打牌。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人心存疑惑,等这把牌结束,询问老太太为啥不和。她说,我不是庄家,怎么能天和呢,肯定多抓一张牌,我要和了,那就要包庄。不愧是老江湖。
站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音乐,有人唱歌。声音从志华家传出,走进去一看,志华正在晾衣服。满院子花花绿绿的,彩旗招展,都是他钟爱的女装。一个中年女子,好像是同村的,看着面熟,但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谁家的,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握着手机,引吭高歌,一脸陶醉的表情。黑色的大音箱摆在院子的一角,两个孩子抱着音箱玩耍。
见我进来,志华热情地往里让,并邀请我唱一首。我推辞说不会,志华很惊讶,他说:“当老师的怎么不会唱歌呢,不是吹拉弹唱都会吗?”我说那是过去的老师。“现在的老师呢?”他问。我说现在的老师会做题。“那多没劲!”他说。
从志华家出来,径直回到母亲的院子。父亲坐在沙发上看书,十分专注。厚厚的一本,不知道什么书。轻轻叫他一声,居然吓他一抖。这个老头子,唉,没办法。
拿出一本书,搬个小板凳,坐在屋前的丝瓜架下。不时有马蜂飞来飞去,嗡嗡作响,在这朵花上落下,爬两圈,小脑袋钻进花蕊中,搜寻几下,又急匆匆飞到另一朵花上。是那种细腰长腿的大马蜂,身上均匀的分布着黄色条纹,妖娆但有些吓人。丝瓜花开得异常绚烂,梵高笔下的金黄色,黄的炫目。和匆忙的马蜂相比,花显得那么矜持,任你这个来那个走,它一动不动,不屑一顾,骄傲地绽放。小麻雀也来凑热闹。扑啦啦落到地上,蹦来蹦去,啄食母亲撒在地上的饭粒。小脑袋警惕的左右摆动,花椒籽一般漆黑的小眼珠,骨碌碌乱转。稍有动静,噌的一下,跃上房檐屋脊。
有人在树下聊天,有人在街边打牌,有人在院里唱歌,有人在家中读书,在这个夏日的午后。乡村生活原来如此美好。
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墙边传出轻微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没在意,可不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大,不由得起身前去查看。墙边是一堆木柴,码放的整整齐齐,上面盖一块塑料布,防止雨淋。两边堆积的是杂物,父亲收集的各种各种的东西。声音便是从里面发出。走近之后,声音消失了。没发现异常,又坐回来。刚坐下,声音又出现了,反复几次。
为了一探究竟,我蹑手蹑脚走到近前,侧耳倾听,声音似有似无。不禁有些害怕,莫非是蛇!想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冷战,汗毛孔都竖立起来。我怕蛇,从小就怕。想到蛇,浑身上下不舒服。用脚小心的捅了捅木柴,看看有没有动静。
就在这时,一丝冰凉的感觉爬上脚面,迅速向小腿蔓延。大脑一片空白,一定是蛇,爬到脚上啦!我“嗷”的一声大叫,一蹦子窜出老远,心砰砰乱跳。定睛一看,脚上什么都没有。原来是塑料布上的积水,流到了脚面。
父亲出来,问我怎么了。我心有余悸,指着木柴对他说,那里面有动静,好像有东西。他走过去,从木柴后面拿出一个罐头罐,打开盖,里面有只蛐蛐,上蹿下跳,撞击罐壁,发出咔咔声。
“您养它干嘛?”我问父亲。
“不干嘛,养着玩。”他说。
“我的老爷子啊,您差点把我玩死,知道吗!”我在心里说。
真是一场虚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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