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教为何不尊师?

重教为何不尊师?

作者:李广生

尊师重教是中华民族传承至今的优秀传统。尊师和重教之间存在着一定的逻辑关系,大致可以认为是:因为重教所以尊师。千万不要把这个逻辑关系弄反了,误以为因为尊师所以重教,或是把尊师和重教当作并列的两件事。教师因教育的存在而存在,教师何以受到人们的尊重,因为教育肩负着神圣的使命。教育的核心任务是育人,所以教师是用生命工作的人,所以教师备受尊重。之所以反复强调这一点,主要是为了说明这样一个非常浅显却很容易被忽视的原理:不是因为你是教师就理所应当受人尊重,主要是因为你从事的是真正的教育,而且你在教育中融入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才能赢得尊重。

有位年轻教师向我抱怨,说他们班的家长对他不尊重。我开诚布公地对他说:你首先要反思一下,人家凭什么尊重你,就是因为你是个老师吗,你有什么特别值得尊重的地方?

因为重教所以尊师,如果你认同这个逻辑,便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当今社会人们越来越重视教育,但对教师的尊重程度却不容乐观。社会舆论对教师的负面评价越来越多,小而言之说教师不负责任,大而言之说教师素质低下、师德沦丧,对教师的不满情绪有日益高涨之势。以偏概全、道听途说、丑化教师、仇恨教师、妖魔化教师等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整个社会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为了选择好学校、好老师,家长们不惜一掷千金,教育投入在家庭收入中占有相当大的比重,现代版的孟母三迁每天都在上演。为何重教反而轻师?

事实上人们重视的并非教育,而是教育所能带来的实际利益。好成绩换来好学校,好学校换来好工作,好工作换来好生活,对教育的重视正是被这一思路所左右。看到孩子现在的分数就像看到他们未来的收入一样。所以,就其本质而言,很多人的重教是重利,越是重教,越是重利。在利益的诱惑下,人们迷失了教育的本质。我曾问一位家长:“孩子的学习成绩重要还是身心健康重要?”家长毫不犹豫的回答:“身心健康重要。”我又问他:“你更关心孩子的身心健康还是学习成绩?”他的回答是:学习成绩。不止一个家长如此,我所接触的家长中,绝大部分为孩子的成绩焦虑。成人还是成才,我让家长们选择,几乎所有的家长都选择成人,但所有选择成人的家长都关心孩子是否成才。德育和智育哪一个才是核心,所有的家长都毫不犹豫的选择德育,但他们却把主要精力用以关注孩子的智育。教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都知道什么是主要的、什么是次要的,但实际上却把主要的放在次要位置,而把次要的放在主要位置。嘴上说的一套,实际做的是另一套,嘴上说重教,实际是重利。

重利的教育让教育成为获取实际利益的手段。“分数就是金钱”,在升学、择校中是一条铁律,而且有明码标价。听听家长怎么鼓励孩子大家就明白了:“好好学习,你多考1分就能给爸妈省下1万块钱!”这还是教育吗,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生意吗?“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学习不好将来就会一事无成!”这还是教育吗,这不就是恶狠狠的威胁吗?教育成为获利的手段,教师则成为谋利的工具。帮助学生提高分数日益成为教师最核心的工作,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的扣,一分一分的攒,心里想着分、眼睛盯着分,像是钻进钱眼里的商人一样,又怎能不被轻视呢?分数当然重要,提高学业成绩也是教师的重要任务,但分数不是唯一,更不是根本。连商人都不把赚钱当成最终目的,教师还把分数作为最高追求,当然不会得到特别的尊重。在一些家长和学生的眼中,教师是帮助自己提高分数的工具,谁能帮助我提高分数,谁就能备受尊重。尊师实际上尊分。

重教实际是重利,尊师实际是尊分,教育成为谋利的手段,教师成了提分的工具,所以对教育的重视并没有为教师赢得尊重。提高教师的待遇和地位的倡议在教师中受到欢迎,但在社会上并未获得非常广泛的支持。为什么?因为在很多人看来教师所做的那些工作不值那么多钱。这让教师觉得非常委屈。

提高教师待遇,花钱就能解决,但是提高教师社会地位却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不就是提高分数吗,社会上各种各样的办学机构比学校更有经验、更有办法。师道尊严在一定程度不是别人所赋予的,是教师用自己的付出赢得的。做真实的教育,才能赢得真正的尊重。

那个向我诉苦的年轻教师,我还对他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家长,面对这样一位教师,面对他对你提出的种种要求,你还会特别尊重他吗?

最后,我告诉他,我要的不是答案,是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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