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故事好久了,不知道大家还记得TT系列短片不?
近来听陈瑞的歌《新女人花》,歌词中有一句是:女人啊都是一朵花,爱是泥土不要轻摘下,露水啊徒然惹牵挂,你可愿化作春泥来护花.女人啊都是一朵花,花开堪折你要珍惜她,四季啊一年年变化,风吹花落咫尺成天涯……
女人都是一朵花,花开有影,花落无声。我怜惜那些无声无息的落花,我愿用拙笔写下她们的故事。这些故事同样收录到TT系列短片,为什么呢?
何必曾相识,缘起一感同!TT讲述的就是这些,你的、我的、大家的故事。
麻大爷可不是凡人,年轻时走南闯北,为的就是挣下一份家业,在十里八乡扬眉吐气。二十多岁娶妻、生子、离家 四处闯荡,每年春秋两季回家探亲。五十多时,家业已经十分旺盛。六十岁本命年回家做寿,妻子、儿子、孙子济济一堂,麻大爷享受着天伦之乐,突然心生退意,恋家了。孙男娣女们看到麻大爷不再外出,自然高兴,尤其是老妻。少年夫妻老来伴,麻大爷经年在外,老妻在家里照顾老的、抚养小的十分不易。
麻大爷在老家一住五年,含饴弄孙,所有家业交给儿子打理,自己做了甩手掌柜,五年后老妻仙去。
老妻仙去之后,六十五岁的麻大爷变成了孤老。一个月后,麻大爷留信给儿子,说是半年后回。
半年后,麻大爷回来了,但不是一个人,一个眉目清秀、干净利落的女人站在麻大爷身边,神色坦然的看着麻家儿女。早些年麻大爷走南闯北,儿女们对父亲敬畏多过亲近,和母亲感情深厚。看到麻大爷身旁的女人,儿女们自然想到刚刚离世的母亲,于是冷水炸油锅一般吵作一团。
“ 我呢和你巧姨认识好多年了。”麻大爷不慌不张开了口:“接她过来,为的是互相有个照应。你们各自忙,不用分身照顾我。”
“ 我们乐意照顾爹,这个家容不下杂姓旁人。” 小女儿冷言冷语,口快如刀。
麻大爷瞟了一眼小女儿:“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麻家的家务事儿轮不到你来管。”
小女儿吃瘪,甩手哭道:“ 不认我这女,我也不认你这爹,从今以后再不回这个家。”
小女儿哭着喊着“苦命的娘”离开了麻家,一路不回头。
儿子看着麻大爷,闷闷的说:“ 你预备怎么过?”
麻大爷镇定的回道:“ 你的意思呢?”
儿子:“ 不管你们怎么过,就是不能在家里过。”
麻大爷:“ 家业你管着呢。”
儿子:“ 给你五万。”
女人巧自进了麻家的门之后就一直没言语,就那么神色坦然淡定的站在麻大爷身边。不让座不坐,不让水不喝,不问话不开口,始终就那么亭亭的站在麻大爷身边。麻大爷不是凡人,风尘中结识的女人巧自然也不俗,不卑不亢的神态宛如一棵青竹。麻大爷和儿女们的一席话她都听在了耳朵里,却始终淡定若素,她信任身边这个男人。巧今年五十五岁,小麻大爷十岁。麻大爷四十岁上认识 的她,当时她丈夫病逝,一个人带着儿子过的艰难。四十岁的麻大爷已经事业有成,出现在她面前时眼神笃定,山一般的可靠。巧看到麻大爷之后眼中再无男人,五年前麻大爷一走没回头,巧心平气和的等着,终于等到他出现。
“ 我们走吧。”麻大爷看着巧,眼神还像二十五年前一样笃定可靠。
“ 嗯,走。” 巧温柔的回到,南方女人声音和眼波同样的柔美。
不问去哪里,不问怎么过,一个转身就出了麻家门。身后麻家儿女们看着自己的父亲和这个纤秀的南方女人,心里杂七杂八,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麻大爷用那五万块钱在村边一块空地修了三间平房,一间卧房一间厨房还有一间做了棋牌室。儿子只给了五万块钱,修好房子后不剩多少了。麻大爷抱歉的对巧说:“ 委屈你了,老了老了,还让你跟我过穷日子。”
巧笑了笑:“ 哪里穷了,有吃有睡还有玩儿的,一点不穷。”
麻大爷也笑了:“ 傻女人,这么多年都没给过你什么。我们要不要去领个结婚证、办个婚礼啥的?”
巧:“ 那些很重要吗?我不觉得,办也可不办也可。”
麻大爷定定看着巧,看到两行泪漫过褶皱的脸,巧伸手去擦,却擦不干。
“ 巧,将来你一定要死在我前面。”麻大爷握住巧的手,那双手早已没了年轻时的细滑,却依旧温暖如初。
“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死在你前面。”
麻大爷其实是被儿子扫地出门了,就为了一个女人 。十里八乡传开之后,谁是谁非评论不一。好多人看稀奇一样来看巧,看看巧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北方的房子都是有院墙的,高高的院墙圈起房子就是一个自己的天地。但是麻大爷的房子没有院墙,巧是南方人,不喜欢被圈起来的感觉,麻大爷随了她。人们看到巧在门前种花种菜,在门前洗衣刺绣,那么清秀典雅如同她刚栽下的青竹。麻大爷建房是有打算的,儿子给了五万块之后什么都没有了,生活费都没一个,今后日子怎么过,就在这棋牌室上了。
麻大爷什么人,多少年闯荡,那是什么头脑啊!巧不担心日子。
两个人就靠着这棋牌室过着简朴而又悠闲的生活,从没伸手向儿女们要一分钱,儿女们也很少来看麻大爷。
一天天、一年年……
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平房外面的青竹已经成林。这一年麻大爷七十五、巧六十五,麻大爷腰身依然挺拔像山一般,然而巧的身体却病恹恹的,十里八乡的老人们都说巧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她肯定会比麻大爷先走一步。
深秋的一个早上,巧起床做好了早饭,看到门前的小竹林凝满了秋霜,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枯黄的竹叶,湿漉漉的……她站在门外,看着南边的方向。秋深了,大雁早就飞过去了,天空还有什么?她轻轻叹口气,转身进屋叫麻大爷起床吃早饭。
巧叫了一声麻大爷,麻大爷没有回应;巧又叫了一声,麻大爷还是没有回应;巧 再叫了一声,声音已经不镇定……巧站在麻大爷床前,看着麻大爷的脸,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 你这个坏蛋,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守信,说好了我先走的。你这个坏蛋……”
麻大爷死了,死在一个深秋的早上,巧的哭声惊动了邻居,邻居飞快的叫来了麻家儿女。小女儿一进门就揪住巧的衣服:“ 我爹怎么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你怎么伺候我爹的,你说。”
所有的质问都冲向巧,巧的脸已经浮肿了,是眼泪浸的。麻家儿子拉开麻家女儿,小声说:“ 你想她死在我们这儿?”
麻家小女儿放开巧,巧才喘过气。
麻大爷是心梗,在睡眠中死去也是一大福气。儿女们看到医生给的结论不再难为巧 ,给麻大爷办了一场盛大的丧事,丧事上孝子贤孙痛哭嚎啕。然而巧没资格参加麻大爷的丧礼,她不是他的妻,她只能在竹林里痛哭。
麻大爷进了麻家祖坟,和老妻埋在一起。
办完丧事,麻家儿子找到巧 :” 这十年你侍候我爹不容易,我们也领你的情。这房子我爹盖的,我爹走了,房子我们要收回了,你回自己的家吧。我们也不亏待你,我们这里保姆工资一个月三百,你十年应该得三万六。刨去你的吃喝花销我们给你一万块钱,你回家吧。“
巧看着麻家儿子,浮肿的脸庞看不出喜怒:“ 我不是你爹的保姆。”
麻家儿子嗤笑道:“ 我们总要给你个名分才好给你钱啊,不然无缘无故的怎么给?”
巧微微扯动唇角。十年,一百二十个月,三千六百五十天的相依相伴,够了 。她看向麻家儿子,眼神清澈淡定俨然还是十年前的样子:“ 不用了,不用给钱,我能回到家。”
晚上,巧收拾好简单的行装,看着住了十年的房子,眼泪再次划过脸庞。她想起十年前住进来时,麻大爷说最大的愿望是她能死在麻大爷前面。巧明白麻大爷的意思,她先走,麻大爷就可以给她办好后事,无论是送她回南方还是别的,他都可以心安了,他不愿意留下她一个人面对孤单,还有儿女们的驱逐,他很明白。麻大爷之所以没有跟她领结婚证,不仅仅是豁达,而是也是考虑到将来死去后为葬在南方还是北方而为难,人在世他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死去后就怕她失去依靠。
“ 你这个坏蛋,老东西。筹划来筹划去,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先走吗?认识你三十多年,都没看清我吗?我会为死去后葬在哪里而纠结吗?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明天我就走了,你的忌日我过不来,就在南面给你祭祭了,你可要收好啊。”
巧走了,那是十八年前,我听到巧哭了一个晚上,可能别人也听到了。巧走后,她和麻大爷的那三间平房就空在那里,那片竹林渐渐荒芜了。如果巧还健在的话,今年应该有八十多岁了,不知道她的身姿是否依然如青竹一般纤秀柔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