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里最“美”的丫鬟—紫鹃

作者：周芷莹

紫鹃，《红楼梦》中着墨不多的丫鬟，每次出场都主要围绕着林黛玉。虽小说中没有刻意描写她的外貌，但却能从她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到她独一无二的“美”，因为她的“美”不是靠皮囊展现出来的，而是由灵魂散发出来的。她灵魂中所蕴含的无私、无畏，使她成为大观园里最“美”的丫鬟。

虽说丫鬟服侍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紫鹃对林黛玉的好早已超出了丫鬟的本分。有“病西施”之称的黛玉，饮食起居都十分需要别人的细心照顾，稍有不慎，可能会让她的身子变得更加不堪一击。尽管如此，紫鹃依旧把黛玉照顾得服服帖帖。她每天为黛玉煎药，即使工序繁杂，她也一丝不苟地去把握好煎药的时辰和火候；天气寒冷，怕黛玉着凉，便叮嘱雪雁送手炉给她；在替黛玉放飞风筝时，她说到：“这一去把病根儿可都带了去了！”寥寥几笔，却把紫鹃对黛玉身体的记挂表现得淋漓尽致。

除了悉心照顾黛玉柔弱的身体外，她还适时安抚黛玉敏感脆弱的心灵。当黛玉触景生情，“想起有父母的好处来，早已泪珠满面”时，紫鹃便提醒她吃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尽管她对紫鹃发脾气，回到：“你到底要怎样？只是催。我吃不吃，与你什么相干？”紫鹃也依然对她笑着，继续劝她吃药。换做是其他丫鬟，可能在黛玉的一番训斥之后就低头不语，甚至一开始在见到黛玉哭时也无动于衷。只有发自内心想对黛玉好的紫鹃，才善解黛玉的意，知道口硬心软的黛玉看到此情此景最想要的是他人的安慰与关心，所以她才无条件地包容黛玉的坏脾气。

大观园里对主子好的丫鬟数不胜数，譬如袭人就把宝玉当作宝贝一样伺候，不仅对他唯命是从，还时常规劝他读书，可谓对他是忠心耿耿，但袭人所做的一切，“不单是出于敬业精神，还因为她喜欢宝玉，并且要透过他实现‘转型’。”所以，袭人对黛玉好只不过是想换取宝玉对自己的爱，以此成为宝玉的姨娘。反观紫鹃，她称得上是一心向主，毫无二心的丫鬟。林黛玉无父无母，无钱无势，只能寄人篱下，紫鹃并不能从中得到名、利、位等好处。尽管如此，她仍全心全意地给予黛玉身体及心灵上的关怀，直至黛玉垂危，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黛玉时，她也不离不弃，甚至怒骂大观园里的人“狠毒冷淡”，让黛玉身在寒冷的大观园里也能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正因为如此，紫鹃虽然从黛玉身上得不到任何物质上的回报，但她却得到了超越主仆的姐妹之情。临终前，黛玉对紫鹃说：“妹妹，你是我最知心的！虽是老太太派你服侍我，这几年，我拿你就当作我的亲妹妹。”这番如此感动的话足以证明了紫鹃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她们不仅是主仆关系，更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好姐妹。

紫鹃作为“木石前盟”的忠实支持者，为了让宝玉和黛玉的爱情能开花结果，煞费苦心。当黛玉生宝玉的气，剪掉穗子时时，她能做到“旁观者清”，直言不讳地指出黛玉的错误：“不是宝玉只有三分不是，姑娘倒有七分不是？我看他素日在姑娘身上就好，皆因姑娘小性儿，常要歪派他才这么样。”紫鹃担当起亲人的角色，让黛玉能意识到自己的不是，以化解两人的矛盾。除此之外，她还一次次冒着风险去撮合两位有情人。最为经典的一回莫过于她用自己的智慧去“情词试莽玉”。紫鹃看着宝玉和黛玉的爱情迟迟没有进展且缺乏大观园里的人的支持，故铤而走险，欺骗宝玉，说黛玉“大了该出阁时，自然要送还林家的”。紫鹃这一别有用心的试探，导致宝玉迷失了心智，吓得大观园里的人都乱了阵脚。尽管紫鹃在试之前就能预料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后果，轻则被呵责，重则被赶出贾府，但她并不畏惧，为了黛玉的幸福便鼓起勇气去做了。对于她而言，自己的付出能换来宝玉的一句承诺：“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如何？” 就心满意足了，因为她的试探让她看清了黛玉在宝玉心目中的地位，同时也让大观园里的人都知道了黛玉才是宝玉的良配，她凭一己之力警告了众人不要把他们两人拆散。

紫鹃的一番试探坚定了她对“木石之盟” 的支持。她深夜与黛玉交心时，提醒她：“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定了大事要紧…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对于古代人而言，子女婚姻是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紫鹃作为一个丫鬟，竟在黛玉面前直言她的婚姻大事，这是大不敬的做法。此外，后来薛姨妈在和黛玉聊天时，她听到薛姨妈对黛玉说：“我想着，你宝兄弟老太太那样疼他，他又生的那样，若要外头说去，断不中意。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与他，岂不四角俱全？”她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姨太太既有这主意，为什么不和太太说去？”1在当时尊卑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下，丫鬟在主人聊天时插嘴也是严重违反礼法的行为，可能会收受到严重的处罚。紫鹃为了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惜冒着风险，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情谊啊！

紫鹃的无畏也表现在她后来不听老太太和二奶奶的命令，拒绝在宝玉与宝钗成亲时去当她们的“幌子”。她在听完林之孝家传达的话后，她便毫不犹豫地说道：“林奶奶，你先请罢！等着人死了，我们自然是出去的，那里用这么……”1这是紫鹃对“木石之盟”幻灭后的最后一丝对理想爱情的坚守，她宁愿被责罚也绝不会做黛玉爱情的破坏者。相反，当林家转移目标，吩咐雪雁时，作为一直跟随黛玉的她，却答应了。两人的举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更加凸显出紫鹃对黛玉的一片忠心，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背叛黛玉。黛玉在含泪而亡后，她便跟随惜春出家了，因为她的心已失去了唯一的牵挂。

“紫鹃一生心神注于黛玉, 惟其于中有耿耿者存, 故一语一默一动一止, 其精专真挚之意, 宛然如见。”她的无私、无畏都出自她对林黛玉的一片真心，因为她真心待黛玉，她才无微不至地照顾黛玉，才敢以下犯上。在黛玉眼中，紫鹃不是一名下人，而是她的亲妹妹；在紫鹃心目中，黛玉并不是她的主人，而是她唯一的好姐姐。她们两人的爱是相互的，所以她们才能在黑暗的大观园里照亮彼此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