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滋味之开膛破肚
文/饶学锋
90年代初期，一个星期天，我看见我们川庆厂厂大门对面的那个坝子上围了好大一堆人，这些人围成一圈，不时发出阵阵掌声，喝彩声，真是人声鼎沸，我是一个喜欢闹热的人，看到这种场面自然就跑过去凑热闹。
只见里面有一个30多岁的壮汉在表演功夫，壮汉打着光巴胴，脑壳光得发亮，小眼睛，最明显是那朝天的大鼻子，乱七八糟的胡须也未修理，一句话就两字：“难看”，穿一条黑色收脚棉绸裤子，腰间系一条宽宽的打带，一双有点发黄的白色运动鞋，看起身体到还壮实，胸部和手上的肌肉也还有几砣，坝子上好多碎砖头，也有一些白瓷碎片，具说是刚才表演时砸的，站在我身边那个年轻人是我们车间的小王。他给我说：“这个人表演前报了姓名叫熊德启”，他指着旁边那个头上留有“一匹瓦”发型那个人说这小子是熊德启的助手叫闷墩，又说：“熊德启功夫十分了得，并且说他还会把祖传“秘方”送给在场的每个人，据说有了这个“秘方”的人以后就再不用进医院了，刚才他用手掌砸烂了很多砖头，用手指拇把白瓷盘子碎片捏成了粉末，还用了三、四颗3寸长的铁钉从鼻孔里戳进去，至今没有取出来”。我问小王：“表演收不收钱”？小王说：“每表演功夫之前他要来收一次钱，一元、两元、三元都可以，但是多数人都没有拿钱给他”，说着说着熊德启就拿着一个塑料盆子又来收钱了，说下一个节目是钢筋缠绕脖子，这种功夫我以前见过，不是很难的事，我自幼习武，心想说不定我也能表演，所以我也没有给钱给他。只见熊德启端着塑料盘转了两圈，收了10多元钱，连塑料盆底都没有被遮住，于是开始表演，只见他助手闷墩拿了一根3米长，6毫米粗的钢筋，钢筋的一头紧紧的拽在自己的手上。另一头熊德启把它围在自己的脖子上，两手紧紧抓住钢筋头子，于是就开始转圈，只见钢筋一圏圈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时人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停留了几分钟，然后他又反转回来，钢筋一圈一圈被拉直了。这个表演就结束了。休息了几分钟，只见闷墩拿了一只白铁桶出来，熊德启吩咐闷墩一定要把铁桶搞干净，不允许有一点灰尘在里面，于是闷墩拿了一张崭新的白毛巾把白铁桶擦得干干净净，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在事先准备好的磨刀石上咔嚓咔嚓地磨起来，大家不知道下一道表演是什么节目，但想来这个节目肯定精彩，只有静静的等待。闷墩把刀磨锋利之后，擦得干干净净，在自己头顶上的“一匹瓦”的发型中拔了几根头发，左手拿刀，右手把头发放在锋利的刀刃上，然后对着头发猛地吹了一口气，居然几根头发都断了，可见这把刀的锋利程度，把刀放在桶里。这时候熊德启起身抱拳：“各位乡亲父老，下面表演的节目叫“开膛破肚”就是我把我自己的肚皮破开，让里面的肠子掉下来放到这个白铁桶里，让大家看清楚了，然后再把肠子还回肚子里。希望大家做到四件事情，第一：请大家把圈子扯大一点，稍微站远一些，不然血会溅到你们身上。第二：见不得血的人最好不要看，赶快离开。第三：万一我把肚皮破开肠子掉出来，我没有气了的话，希望大家在警察那里作个证，说是我自己所为，不关任何人的事。第四：希望大家在我破开肚子把肠子放在桶里时，除了热烈掌声外同时也要把狗看好，千万不要跑出一只狗来把我的肠子叼起跑了，这样我就不能活了，拜托了”。大家听他说完高声说：“要得，要得”。只见熊德启又说：”这次我是冒着生命危险给大家表演，在中国任何地方都看不到，外国也不一定能看得到，今天你能看到我的表演说明你运气好，希望在场的父老兄弟都给点钱，不要看“抹活”了，于是又端起塑料盆开始收钱，只见人们一元、二元、三元纷纷把钱丢到塑料盆里。我想这个熊德启为了找钱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我也舍了，大大方方将我身上的所有钱12元人民币丢在盆里，那个时候工资不高，12元钱也不是个小数目。很快盆子里的钱就装得满满当当的了，只见他又拿了个不锈钢盆子，从温水瓶里倒出来事先准备好的一瓶温热水，用一张白毛巾在水里揉一揉，揪干后在自己肚子上慢慢的擦来擦去。这样搞了二十来分钟熊德启仍然拿毛巾在肚子上擦来擦去，又擦去擦来，这时闷墩早已把盆里的钱收进了背包里。大概又过了几分钟，熊德启收起了毛巾，闷墩拿出来了一叠厚厚的油印的祖传秘方，秘方是一篇一篇的，熊德启穿好衣服，开始卖秘方了，2元钱一篇，这些举动让大家傻眼了，回过神来，怎么还没有“开膛破肚”呢，于是小王问熊德启：“怎么没有拿刀划肚皮呢？”只听熊德启理直气壮回答说：“你来嘛，世界上那个人敢拿刀划破自己的肚皮嘛”？接下来着熊德启买了几十篇“秘方”。我在那里呆呆的望着这个丑陋的熊德启，心想我还算是不轻容易相信别人的人，竟然还被你娃骗了，这个骗子不简单，看来社会上的一些事，就跟江湖上的“水”一样“太烫了”。事过不久我们仪电车间电修班组织活动到渝北统井风景区温泉聚会，头一天在温泉游泳、洗温泉浴，晚上唱歌跳舞打麻将，大家玩得很开心，第二天又到风景区参观游览，统井除了温泉水好，风景也不错，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鲜花，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真是美不胜收，中午就在统井街上的“统井江湖菜”馆子聚餐。席间还碰到演“山城棒棒军”的演员梅老坎夫妇，并一同留了影，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已酒足饭饱，这时我到靠大门的吧台结帐买单，顺便在大门外打望，无意中又看见那个骗子熊德启和他的助手“一匹瓦”闷墩，提着白铁桶，背着一些道具，准备在统井街边行骗。于是我认真的观查他们，只见熊德启在街边的一棵树下放了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白色东西，然后对闷墩说：”走，我们到那边工地去找几块砖头”等他们离开了那里，我赶忙跑过去看他放的那块白色的东西，结果拿起来一看是一小块墨鱼骨头，我马上明白了，是用来表演手捏白瓷盘子碎片的道具，我马上到附近的渣子堆捡了一个白色烂盘子，把它砸烂，找了一块形状、大小都酷似那块墨鱼骨的白瓷盘碎片，然后把熊德启放的那块墨鱼骨头换成这块碎片，心想熊德启你娃头回骗了我12元钱，这回就该让你当众出丑了。我静静的在远处观望，一会儿熊德启和闷墩搬了一些砖头来了，然后又把水桶、温水瓶、塑料盆等骗人的道具放在地上，渐渐地也吸引了一些路人，只见熊德启在那里打了几个鹞子翻叉开始吆喝准备表演功夫。这时我急忙跑到在街边馆子里，把早已吃完饭还在那里聊天的同事们叫出来，并向他们说了，一会看那骗子的好戏，不一会就围了二、三十人看熊德启表演功夫。只见熊德启说：“本人姓熊，名字叫熊德启”，指着站在旁边的“一匹瓦”说：“这是我的助手闷墩，本人出生在武术世家，从小习武，在少林寺学过八年功夫，又花了五年时间学了中国各大门派的武功，现在功成名就，在全国各地把所学功夫表演奉献给大家，并且把祖传秘方送给观看我表演功夫的每一个人。今后你们有了这个秘方就一生告别医院，自然就会有个好身体，下面表演第一个节目，是用手指把瓷盘子碎片捏成粉末”，于是端起盆子收钱，我的同事阿俊说：“你只要能用手把瓷盘子碎片捏烂，在场的人都会给钱给你，我给你50元”。便拿了几十元捏在手里，大家听阿俊这么一说，都说：“表演了再给钱”，纷纷把准备给熊德启的钱捏在手里，熊德启见状自信的说：“好嘛，一会我不光把瓷碎片捏烂，还要把它捏成粉末，希望你们不光拿钱给我，还要你们给我鼓掌哟，今天的节目精彩得很，好看得不得了，让你们好好的开开眼界，饱饱眼福，另外节目表演完了我还要把我家的租传秘方赠送给大家，以后你们就再不会进医院，你们说要不要得”。大家高呼：“要得，要得”。只见熊德启把衣服脱光，从包里拿出一个白瓷盘子，用砖头把它砸成碎片，然后把这些碎片撒在放墨鱼骨头那块地方，把腰间的黑色打带收紧，右手在自己的胸部啪啪啪拍了几下，打了一套二不挂五的拳。然后双脚齐肩宽，微微弯曲站成马步，双手齐肩宽，手指朝上，手掌用力向前推，一副气功运气的样子，颈子青筋鼓起，发亮的头顶上和额头上汗水直冒，脸红筋胀的搞了好一阵，站起身来出一口长气，大约站立了一分钟，随便检了几块碎片，拿给观众们看，有些观众拿起来看了又看，捏了又捏，最后异口同声说是真的瓷盘子碎片。熊德启说：“既然大家也看了，没得假！是真的瓷盘碎片，那我就开始表演了。”于是大家鼓掌，只见熊德启走到他放墨鱼骨头的地方，寻找到酷似自己放那块骨头，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碎瓷片，使劲的捏起来，无奈怎么也捏不烂，看样子熊德启已是脚粑手软，过了几分钟只见熊德启心里发慌，脸红筋胀，豆大的汗珠从那发亮的脑壳上不停冒出来往地下掉落，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碎片又不停的搓动。这时人群中有人说：“你们看熊德启的手指拇捏出血了”，只见他两个捏着瓷碎片指拇中鲜血一滴一滴掉到地上，这时观众们起轰了：“表演啥子哟，手指拇的皮子都搓烂了血都流出来了，碎瓷片连灰都没有掉点下来”，“功夫不是吹牛皮吹出来的，你默倒拿点墨鱼骨头麻麻杂杂的随便都可以捏成粉粉嗦，这是瓷碎片没有真功夫是捏不烂的”，“没得两把刷子还要冒皮皮打飞机”，“回家好生再练几年。你以为表演功夫找钱这么粑活嗦”，“熊德启你提劲打靶，日龙垮裤，幺不倒台，现在蔫了嗦，啷个雄不起了哟，真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你刚才红光满面大声武气的，怎么现在就焦眉烂眼，阴尸倒阳的了呢？真是球筋不懂还敢当奄（善）猪匠”。在观众你一言我一语的风凉话中大家一轰而散，只见熊德启象放了气的皮球一样，蔫粑屁臭的站在那里，指头的鲜血还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我和同事们有说有笑的往统井汽车站走去，在回洛碛的汽车上我还在想那个熊德启蔫当当的站在那里的模样，心想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但又一想还是不应该把墨鱼骨头换成碎瓷片，不管那个骗子多么可恨，总不应该让他受伤，不过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也不能怪我，可能是熊德启长期骗人，老天对他的惩罚吧。饶学锋，1969年下乡到铜梁插队落户，1971年招工到重庆101化工厂工作，后为重庆川庆厂，化工局下属企业，曾经有3000多职工，地址在渝北区洛碛。2011年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