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多家书店，24 座城市，十多年，一个爱书人，集结成了一本《如果没有书店》。书评人、作家绿茶，曾是著名网络论坛版主，先后就职于报纸、杂志和出版社，是媒体人，也是出版人，同时创办了公众号“绿茶书情”。不知何时，他悄悄画起了插画，寻访书店，画书店，经过十多年的积累，又经过疫情期间整理，在 2021年，他的新作《如果没有书店——中国书迷打卡计划》推出。在书中，他记录了自己在全球漫游中，涉足的200 多家特色各异的书店，展示了用笔画勾勒的五颜六色的线稿。
2021 年世界读书日这天，在从济南出发的 7053次绿皮火车上，时光和车速一样慢了下来，绿茶还带着他的这本新书，在缓慢而安详的旅途中，进行了一场有关阅读和游行的分享会。
如果没有书店
——专访书评人、作家绿茶
藏书报：《如果没有书店》选择在2020 年疫情之后出版，在这个特殊节点，是专门为支持实体书店而写吗？
绿 茶：其实没有一个特别的节点，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逛书店。慢慢地写，慢慢地逛，然后慢慢地画。2020 年因为疫情出不去，我就在家里把这些东西陆陆续续做一些整理。疫情对实体书店打击很大，很多书店因此关了门，所以我觉得后疫情时代，应该有一本书能够向书店致以敬意，或者是说能够给实体书店业打打气。 书出来之后，很多人喜欢把这本书当作一个书店指南或者打卡指南，但是实际上我一开始并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本书最大的价值可能在于它的记录性，实际上是作为我个人对 10 多年来的中国书店业的记录。这种记录放到一个相对比较长的历史长河里，我认为还是有意义的，可以让后人知道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书店在我们的文化生态中存在过。 而且如果直接拿着这本书去打卡的话，会有一个问题，很多书店可能不在了，还有一些书店可能搬家了。现在我们有非常成熟的导航系统，根本不需要一本书去承载这样的一种功能，任何人打开手机，就能够快速并且便捷地找到他要去的地方，书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实用价值。 实用性的加强会减弱它的阅读性，所以在二者取舍中我还是更倾向于选择阅读性，弱化它的实用性。现在实用性的书籍太多了，单单追求一种实用性的阅读理念实际上是我一直不太倡导的。 当然出版方希望涉及到更多的书店和书店的照片，还有一些书店的信息的体现。图书出版之后，也有大量的书店邀请我去做分享做活动，就是因为这就是一本讲书店的书，特别适合在书店做活动。藏书报：寻访书店已经成为您多年的一个习惯，都选择寻访什么样的书店？是为了寻访而寻访，还是为了书而寻访？绿 茶：爱书人一定是基于自己的喜好、一种趣味去做这种寻访，同样一家书店，不同的人进去品味出的是不同的味道。现在书店业态如此丰富，有各种类型的书店，独立书店、连锁书店、主题书店、古旧书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趣好，我更喜欢独立书店和古旧书店，这是我主要寻访的方向。
当我到一个城市寻访书店，一定是寻访这个城市所独有的书店，只有那个城市的气质和土壤，才得以构建的书店生态，我才会愿意去深入探访。而且逛书店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你到了这种独立书店、古旧书店、二手书店，那种气息会让人感到特别舒服。
还有一点就是当你来到书店，看到书店里的那些读者，那些同样来逛这家书店的人，你就知道他肯定跟你是一类人，有相同的趣好，那你们就非常容易地能够找到共同的话题。你和店主之间也会有那样的一种非常深入地交流。我到过很多旧书店，我一眼就会看出哪个人肯定是书店的老板，不像一些大的书店，你都不知道他背后是谁。
不同的人在书店里想要获得的东西不一样，很多人去书店可能只是为了去打卡，很漂亮的书店作为背景或者将那些书作为背景来拍个照，然后发个朋友圈，但是我觉得逛书店一定要真心热爱，才会做到如此深入地去逛。
藏书报：从您的热爱上面来说，是热爱书本身还是热爱书店的氛围？绿 茶：首先肯定是书，因为你是爱书人你才会去书店，如果你不爱书，你去书店何苦呢？只不过就变成去打卡了。首先你肯定是爱书，而且你是爱旧书的那种人，才会有这样去淘书的意愿。淘书本身就带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个人趣味。什么叫淘书？我为什么要去淘书？就是你知道你要什么东西、喜欢什么东西，或者是说你心里有这样的一些铺垫，然后你才会去淘书，才能够淘出一本让自己惊喜的书，否则就不存在淘的意味了。去书店，核心就是要去享受这样的一种过程。
当然每个书店要有自己的风格和味道，这些东西也是在你和书店有了那么深入的共情之后才会慢慢形成的，但往往那种连锁书店，你进去之后是感受不到的那样一种味道的，只有一种很商业的气息，或者是说很大众化的一种审美气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有一种独特性，或者说我们每个人对书店的要求也是一样，希望它是独特的，不然为什么叫独立书店呢？首先就是它的独特性，如果没有独特性，那么所谓的独立书店也就独立不起来。书店是一个整体生态，并不是说某一本书、某一些书或者某一种设计类型，等等，它应该就是一种城市的底色，一种文化、审美的底色，这才是书店业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的最核心的价值。现在的网店以及各种新媒体如此丰富，我们为什么还要选择去书店？这就是核心的东西，只有在书店才能够找到那样一种体验，那样一种价值，包括还有一些书店会做自己的一些内容上的主打。
再比如，我们去各个书店做活动，书店会让嘉宾在那里留下很多的签名本，签名本本身保值，电商卖的多数是普通本。签名本、藏书票本、毛边本等，多数需要有一些独立书店来运营，才更凸显这个版本的价值。这也就是为什么书店还能够在各个城市生根发芽，它有自己的土壤。
藏书报：“如果没有书店”这样一个书名，似乎有很多涵义。您认为“书店”为何会受到大众的关注？如何积累成这样一本书？绿 茶：这个书名其实是一种开放式的，“如果没有书店”，它后面可以有无数种后缀，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种解释。 有人说如果没有书店就没有我的今天；有人说如果没有书店，就没有我和爱人的相遇，等等，它有很多种可能性。所以我觉得这其实是一种开放式的问题，然后这个问题实际上也会引发人们对书店这样一个话题的思考。书店的话题其实是一个挺小众的话题，但是每一次的书店倒闭或者关门，又会成为一个很大众的话题。为什么？最核心的就是很多人可能根本就没逛过这家书店，也不知道这家书店，但是这家书店关门的消息会引发他的内心的一种触动，他觉得好像这个城市又少了一道风景，但是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风景，很多人其实也并不知道这样的风景对这个城市到底有多大意义，但是一旦没了这风景，你就会觉得很遗憾。这就是书店对于一个城市的价值，它跟别的店不一样。任何一个城市、任何一个环境下，如果有书店，你的生活起码会有一种温度，会不太一样，就像我曾经生活的小区，那里有一家很小的书店，因为有了这家书店，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办读书会，有不同的阅读的交流，你一下子觉得你的生活的半径之内突然好像充满了书香，有了这样一种氛围之后，你就觉得你的整个人生变得很舒适。阅读是一个很私人的行为，但是人们又有分享和共读的需求，如果你的阅读、你自己的喜好能够和你的同好去分享，这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书店就能给我们提供这样的氛围，书店是人和书相遇的一个最重要的场景。书店充满了故事，充满了趣味。这也是书店对我们的意义。 这本书中提到的每家书店其实都挺有故事的，但我也没有那么深入去展开讲述，因为很多城市我走得也比较匆忙，更多的是出差或旅行才匆匆路过，匆匆地逛一下，但是我觉得所谓的深入都是一次一次的积累、一点一点的深入才养成的。
藏书报：书中有书店的插画，是您一笔笔画出来的，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绿 茶：这书里边有很多的我的画，这些画也是我对书店的一种美好的描绘了。因为有些书店可能它并不是那样的一种样貌，但是我会用我的视角、我的审美去描绘它，这也是画和照片的不同，反正在我心中它就是这么美的，它就是我心中美好的样子，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就把它画下来。我也不是美化它，我希望从我的视角记录下来。我为什么愿意去现场画，是因为在现场你会有不同的角度和视角，而且能够画出当时的那样一种情境下的画。如果对着照片画，无论你怎么画，它都是非常不生动的或者是更静态的，我们的照片什么样，你就只能画成什么样，不可能再去虚构，但是在现场不一样，你可以到处走动，然后不同的画面都可以被你揉到这一幅画里头来。 我现在画了大概有几百家书店，以后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多的画书店，也让书店呈现它的多元性，因为书店本身就是很多元的，我也希望能够呈现它们不一样的面貌，这是属于水到渠成的事，要靠一点点慢慢积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