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人钱锺书的节俭家风

今年12月19日是钱锺书先生去世二十周年纪念,没有什么声音,倒不如杨绛去世来得热闹。钱锺书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人了,他除一部小说《围城》外,写的都是一般人看不懂的专业著作,哪怕《围城》,看过电视剧的也都有点年龄了。不像钱夫人杨绛,无论早年的译著小说还是晚年的回忆散文,深入浅出的多。所以身后事来看,钱锺书有点寂寞了。

钱锺书去世二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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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有点寂寞

钱锺书(1910-1998)的学术人生可以谈的太多,写出来怕会是本大书,也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能写的。作为无锡同乡,不如聊聊他的节俭好了。钱锺书出生于无锡的大户人家,是五代十国吴越国主钱鏐之后。“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宋朝时候钱家的地位仅次于赵家,《百家姓》里定了的。钱锺书和钱学森一个无锡人、一个杭州人,同属钱氏后裔,辈分也一样,只是不同支。而无锡的另一位文化名人钱穆,和钱锺书家也是同宗不同支,辈分上就算不清了。钱锺书家的老宅在无锡市中心健康路新街巷,名为钱绳武堂,是钱锺书的祖父钱福炯于1923年筹建,叔父钱基厚于1926年建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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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无锡市中心的钱氏故居绳武堂

堂名由时任江苏省长的韩国钧题写

能在无锡市中心置下这样大一份家当,虽非钟鸣鼎食,也可算殷实之家。但无锡人重俭不重奢,生活方式都是差不多的。钱锺书的父亲钱基博先生在1952年写过一篇《自我检讨》,其中对民国时代所谓“大户人家”生活的描写,可谓细腻。对自己的生活,钱基博是这么写的:

……我财产观念极薄;钱到手就空。然而“吃喝嫖赌”四字,我不犯一字;连纸烟都不吸。我一生不喜吃肉,到现在,往往买了半斤猪肉,我和老妻二人,两天吃不完,就给女佣吃了;至于鸡,非过年祭祖不杀,一年难得有一回两回杀;蔬菜,则我老妻自己种了吃,很少买。衣服,鞋子,到现在还是我来自亲手裁,亲手缝给我传,不必劳缝工。我老妻一生,手没有摸过牌,嘴没有衔过纸烟。讲到娱乐,生在上海附近,从没有进过影戏院的门,其他不讲了。我教书上海,前后几十年,然而我不知道影戏院的门如何进……我不愿积了钱,供一家享用奢侈,我宁可送给人家用……

钱锺书父母1950年在武昌

钱基博已是这样节省,他的父亲、为钱家办下市中心豪宅的钱福炯先生,其节俭程度就多少让现代人不太理解了:

我父亲最爱惜谷粒。我小时同他吃饭,有一两粒饭米落在地下,他老人家必叱喝着,叫喊检(捡)在口中吃下去,常常说:“碗中一粒米,农民一身汗!”我还记得有一天,他到厨房下,看到泔脚缸里有饭,发气说:“你们吃了现成饭,哪儿知道乡下人种田的辛苦!”女佣应着说:“饭馊了,所以倒掉。”他更发气说:“你看我吃下!”就取一个淘箩将饭沥出,取开水一泡,就吃下了,大家吓得不敢做声。

笔者作为无锡人,家里也是爱惜谷粒,但凡有饭米落在桌上或地上,也是捡起来吃掉的。这个无锡式的生活小习惯常让上海的朋友们不理解,我还是坚持这样做。但像钱福炯这样馊掉扔在泔脚缸里的饭还拿出来吃掉,实在我也做不到了。更让人敬佩的是,“钱福炯”这个名字在无锡名人辞典中,注解是“慈善家”,说他“一生热心公益,每遇荒乱,屡办赈灾等举,不遗余力……其子基博、基厚,以文章事业名世……”

钱锺书和杨绛摄于1935年

钱基博作为钱锺书的父亲,虽不像儿子那样名满天下,但在经史之学上也是一代大家。他的座右铭是《史记·儒林列传》中的句子:“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更是体现出一个无锡乡巴佬的硬骨头。钱锺书的性格受其父亲影响很大,钱基博为钱锺书改字“默存”,要求他“默而成知,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告诫他少说多做,以防口生祸端。钱锺书考进清华大学后,钱基博叮嘱他:“我望汝为诸葛公、陶渊明,不喜汝为胡适之、徐志摩!

钱锺书和父亲钱基博

钱基博名言:做仁人君子比做名士要紧

钱锺书因为留过洋,又长期在上海和北京生活,和祖父辈相比,生活状况自然发生很大变化。他喜欢吃,在《槐聚诗存》中曾自称“不好茶酒而好鱼肉”,并对吃货的境界进行描述:“有面包一方,羊一肩,酒一瓯,更得美姝偕焉,即处荒烟蔓草而南面王不与易也。”他经常下馆子吃饭,曾因嫌弃家里阿姨做饭不好吃而带着女儿下馆子。每次到餐厅吃饭,总由钱锺书点菜,每次都能点一桌好菜。因为喜欢吃进而琢磨吃,钱锺书还总结出一套理论,他认为吃饭和结婚很相像,名义上的东西,常常成为附属品你,比如追求有钱的姑娘,“宗旨倒并不在女人”。这样一位懂吃、爱吃的世家子弟,在票证年代也不得不经历食品短缺的困惑,杨绛的书中有不少相关描写,不多引述。钱锺书《管锥篇》写到“古代食谱”一节,回忆无锡家乡美食:吴烹亦好甘甜之和……吾邑尤甚,忆儿时筵席盛馔有蜜汁火腿、冰糖肘子,今已浑忘作何味,去乡四十余年,并久不闻此名色矣……——无锡菜甜,举世闻名。蜜汁火腿、冰糖肘子这样的菜,无锡人钱锺书竟然四十多年没有吃过,想想也是,他的祖父和父亲是自觉的节俭,而他,却是想吃而不得了。

钱锺书一家三口1980年的家宴

搪瓷小砂锅上海人看了一定亲切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正好是中国传统节日冬至,网上不少朋友在争论:上海人到底吃不吃饺子?吃汤团到底甜的好还是咸的好?回想钱锺书一家在吃上头的往事,不由感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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