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哈尔滨

清晨醒来的时候,感觉天光不似昨日亮堂,走出去看,才发现是下了一场雨的缘故。

我站在走廊屋檐下,瑟瑟缩缩地听雨,浪漫是需要做出牺牲的。

不知为何,忽然就念起电影《黄金时代》里汤唯扮演的萧红——一个女人,穿艳丽得俗气的旗袍,扎两根辫子,末梢团两个小髻,站在高楼上,睥睨众生,却无法睥睨给自己的命运,一直在隐忍。

不过那部电影里,仿佛是没有雨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真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凉,无论是南方还是北国,想来都是一样的,所以拿出了薄薄的外套披在身上。

那种知根知底的,切实可感的温暖,比一千句莎士比亚,比三百篇《诗经》都要来得朴实妥帖。

在悄无一人的青旅里写完了一篇有关「衍纸艺人」的文章,然后简单收拾一下,在路边吃了个头可观,但是分量不足的馄饨。

不知为何,来了哈尔滨,我的胃口居然变得出奇的好。

循着记忆的地图,伴着清爽的凉风,走到了松花江大桥,看着桥下滚滚流淌的江水,忽然回忆起故乡的水,一样的浮浮沉沉,一样的流淌不尽,一样的潮起潮落,一样的生生不息。

我默默地从这一头,走到了那一头,默默地在心里想着,能不能从二十二岁,走到十八岁,像穿越一段光阴的隧道;能不能从眼神疲惫,走回从前那些孤僻狡黠。

可惜人生没有退路可言,幸亏人生没有退路可言。

穿行过桥,缠绵的风席卷而来,将外套的帽子还有头发吹得凌乱,仿佛要将一个人的灵魂吹散。

我记得,三年前,在长沙,也是这样的桥,也是这样的风,也是这样的我,只是没有那时候的你。

沈从文说,他这一生,走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地方的水,喝过许多地方的酒,却只爱过一个刚刚好的人。

也许多年后,我也会有这样的心声,只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我只能幽幽地道一句:如果有,还未遇到。

最喜欢在桥上席卷而来的风里遇到一个长发飞舞的姑娘,站在那里柔柔弱弱的,仿佛在时代的风里没有寄托。

每个人仿佛都有一阵挥之不去的浪漫情怀要倾吐,生命中都有五十度银灰和五十度蓝紫。

要是戴望舒来了,或许又是一篇细腻优美,婉约动情的《雨巷》。

可惜我不是诗人,不是小说家,不是流浪汉,我只是我自己,一个在凉风里,抱紧自己的人,一个在别人的喧闹里,默默地护持着内心的宁静的人。

如果你同我一起走过,或许我们就算共过风雨了,谈情说爱的人,总就有这种可爱而又可怜的「痴」,像谁说的,一生中,能够这样心甘情愿,不顾一切地痴傻几回,也是多少载难逢的运气。

在中东铁路公园这一头,留下了一张自己很喜欢的照片,并在桥底下打印出来,想要寄给远方的你,却不知道地址,也许这种感觉就是别人说的寂寞。

从桥上下来,就径直走向了中央大街,与去年冬天一样,它还是那么的繁华,还是那么的匆忙,虽然没有冰雕,没有雪花,没有糖葫芦,没有大棉袄。

来来去去的人,来来去去的尘嚣声,来来去去的镜头,来来去去的风,我听着刘若英的《亲爱的路人》,走在风里,走在红尘里,走在自己的自由里,或者走在别人的梦里。

有人站在路中央,跟我打招呼,是陌生人,于是我匆匆地走过去。

有小孩子大声哭喊,对面的中年男人一鼓作气地和,企图激发他更大的兴致。

有成双成对的欧洲面孔,金色的头发,凌乱的胡髭,健康的姿态,复杂的眼神。

还有那始终一言不发,但是经过多少年,走过多少岁月,依然稳固坚守,栉风沐雨的古典建筑。

我仿佛懂得许多人对房子拥有牢不可破情结的心理动机——那是一种安稳信赖,诚恳笃定,即使感情春风化雨,马失前蹄,至少还有一处沉默却坚实的所在,巍巍屹立,至死方休。

在这样一个瞬息万变,世事无常的尘世上活着,人总得紧紧握住一些牢靠的所在,要么是一座房子,要么是一份事业,要么是一颗精诚所至的心,要么是无懈可击的爱。

想到这里,不免自己黯然一笑,觉得前两种更加值得托付。

和去年冬季一样,我走进了中央书店,坐在二楼,听着细腻的小曲,我还记得,上次是柴可夫斯基,这次换成了婉约的中国风。

上次喝的是微微苦涩,味道却绵长的红茶,这一次我只是看着那一树手工制作的粉嫩粉嫩的桃花。

有老人坐在角落里翻书,有眼神飘忽的少女聚在一起讨论某本书里让人脸红的情景,有保养极好的老妇人在那里挑选一本能够打发时光的书。

这一生,我们和很多人之间的缘分,只能是擦肩而过,大多是泛泛之交,少的是同甘共苦,同病相怜。

然而彼此交相辉映的那一瞬间,彼此牢记在心的那些回忆,是珍贵的。

但是心底仍然还是抱着隐隐的期冀,希望那个人,还是存在于这世间的某个地方。

或许正在一样的秋风里瑟缩着身子,一样微微地皱着眉头,一样地走过许多个冷暖自知的季节。

一样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样地翻开一本书被某句话感动到堕泪,一样地爱慕秋天的内敛含蓄,一样地,心存盼望。

附:以后赠书活动我尽量多开展,不过是不定期的,因为是个比较随性的人。不管结果是谁得到,都是缘分。希望你平安喜乐,始终向善,且怀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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