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度禁播全员恶人,揭露了人性“食色性”本源的佳片,原著更深刻

上世纪20年代初,军阀混战加上两年饥荒,导致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在四川,小镇尧城里。

却有间叫大鸿的米店生意完全不受影响,反而越发红火。

为什么?

三年前,米店冯老板的两个女儿去澡堂找爹。

一个走了一半被吓跑,一个大胆地走进去给当地“保护神”六爷磕头讨赏。

于是献上小女儿织云后,米店就这么“太平”地把生意越做越大了。

三年后,水灾袭来,一群饥肠辘辘的灾民都涌向这里。

饿极了的他们,典妻卖子也无法吃饱,只好如“蝗虫”过境般只要见食物就抢。

直到“保护神”们出现,用暴力驱赶,才勉强控制人命如草芥般的混乱局面。

灾民五龙,甚至为了和野狗抢食,被屈辱地踩在恶霸脚下,羞辱地“叫爹”后,再被狠狠打一顿才能吃上一口饭。

实在饿极了,他就去大鸿米店门口蹲着,因为他有个“特异功能”——能隔着老远闻见米香。

后来,精明的冯老板见着五龙身板还算健壮,就收留他做个包吃包住的“免费苦力”,却不想,一时“好心”却酿成了日后惨不忍睹的悲剧。

大女儿绮云和他爹冯老板性情一样,冷酷势利,且精于算计。

她看不起五龙这个饭量奇大的“讨饭奴”,不但对他百般苛责,还非打即骂。

活得像冯家一条狗的五龙,每天唯有在夜晚睡在白花花的米仓里,一口一口生嚼着香喷喷的生米时,才感到一种“活着”的,可以抵御一切屈辱、不堪、没有尊严的食欲满足。

然而,人性就是如此,当尊严被踩到尘埃里时,反而会生出一种触底反弹的仇恨。

被冯家视为“苦力牲畜”的五龙,终于在一次偶然看到织云与六爷手下阿保私通时,仇恨的种子爆发,毫不犹豫就把他们的奸情告发。

却没料到换来的却是一次,更加令人绝望的“男人尊严”的极致羞辱。

阿保被愤怒的六爷干掉,而织云却因为怀有身孕而被“留下”,但也因此被六爷抛弃。

无奈之下的冯家,心生一计,让生性放荡的织云去勾引五龙。

在他经不住与她在米仓缠绵时,跳出来“抓奸”,逼迫五龙“喜当爹”娶了织云。

正是这一次的“阶级跨越”,让五龙心底的那朵“恶之花”开始绽放。

他一面竭尽一切丢掉人性,把自己当做摇尾乞怜的狗一般去讨好六爷,终于得到“赏识”,一面在内心算计着,借助到手的权利找机会出掉六爷。

因为他发现“权利”的滋味太好了,当他像当初的恶霸一般,把那些“贱民”们踩在脚下时,他仿佛有种蓬勃而出的极致快感。

一种属于“人上人”,找回自尊,填补从前所受屈辱、羞辱的满足感。

于是,越做恶,越势力强大的五龙,不甘再只去玩弄“外人”,转而开始疯狂报复“自己人”。

冯老板在眼看五龙对绮云施暴惨叫中活活气死;

织云在生下孩子后,被五龙捆绑着和六爷一起炸死;

绮云在眼见家破人亡后,倾尽一切雇凶杀五龙未果后,被极尽折磨而死。

最后,嚣张疯狂大笑“我不会死”的五龙,在一声枪响后......电影戛然而止。

1995年,导演黄健中野心满满,耗资700万,不惜特意搭建一条街的实景,只为重现改编原著苏童笔下《米》故事里,赤裸裸的“人性本恶”里真实的“食色性”本色。

却不料上映之路不但饱受争议,还风波不断。

第一次送审就被“关小黑屋”,禁了7年。

直到2003年,好不容易过审,展开宣传准备上映,却又一次被临时紧急停映。

然而即使两次被禁,导演黄健中的底气依然十足,甚至发出信心十足的呐喊:

“中国电影史会有我的名字。”

他凭什么?

就凭它大胆地完完整整,用丑恶贪婪、自私恶毒、兽性暴虐、原始食色性、无耻背叛.....这种全员恶人的设计,淋漓地演绎了真实的极致“人性之恶”真相?

还是说,它凭借的仅仅就是可以支撑起深入世人内心“灵魂”的,苏童的原著《米》的故事内核(立意)?

就像当年张艺谋也是凭借苏童的佳作《妻妾成群》,改编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奠定一代名导不可忽视的“丰碑”一样。

这部被圈内很大部分人认为是苏童最好作品的《米》,或许才是导演黄建新最有信心的“底气”。


“所有离乡远行的人都像一条狗,走到哪里睡到哪里。

他们的表情也都像一条狗,倦怠、嗜睡或者凶相毕露。”

1991年,蓄力8年的苏童,发表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米》。

这部时隔近20年,第一次选择思考人和人的命运中黑暗一面,和面对藏在他心底一直难以抒发的“死亡体验”,终于在这次艰难的极限体验中得以“出生”。

他说,这个关于欲望、痛苦、生存和毁灭的故事,要颠覆的东西太多,于是他始终是怀着一种破坏欲在写。

就像一个人始终要面对,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敢面对的——承认自己同时具有善、恶两面本性一样,当善良的自己要与罪恶的自己“对话”时,真实的“人性”才会原原本本地被展现。

苏童

于是《米》的故事前半部,就像黄健中改编的电影《大鸿米店》,两次被禁,上映后只获得不到300万票房的惨败,至今仍旧饱受争议的结果一样。

它就是一部阴暗至极展现了世人不敢直面的真实人性本性的现实“群鬼图”。

全片拍尽了那个“吃人”旧社会里,每个人被现实生活逼出最阴暗、最丑恶、最无底线的“食色性”欲望的非人样子。

全员恶人的设计,更是把那个时代里或许存在,却脆弱地不堪一击的“善”,泯灭地一干二净,温暖、怜悯、善良这些人性美好的一面,终究被更大的“恶”吞噬消失。

但这就是属于那个“旧社会”,很长一段时间里最真实、最生动的“人类社会”片段写照。

正如直白地取名《大鸿米店》的改编影片最后,那句泣血剖白一样:

“大鸿米店这场风波,只不过是整个旧中国一个毛孔里滴出的血。”

但很可惜的是,导演黄健中的改编能力,是撑不起他的“野心”。

或者换句话说,他知道如果把原著《米》的故事原原本本搬上大银幕的后果,根本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即使他勇敢地“避重就轻”只改编了前半部故事,也如波折不断的现实一般,被两次封禁长达九年。

因为这个全凭想象,远离苏童的故事《米》,本身就像是个被命运牵扯着,不可捉摸的,被评价为一半是历史一半是语言的“米雕”。

《大鸿米店》只是这部更黑暗原著《米》的一半而已,所以它虚弱地根本不足以支撑起苏童想象的那个“吃人旧社会”的世界。

只有完整首尾相连如轮回般契合的“米雕”,才是一个真正的不可忽视的经典佳作《米》。

食欲是人类想要活着最基本的物质需求,而性欲是人类想要生存下去必须进行的繁衍需求。

前者代表的是“生存”,是种可以让一个人放弃一切尊严、人性、善恶等所谓“道德”的基本需求;

后者代表的是“毁灭”,是种为了“人类”得以继续繁衍,几乎刻到每个人基因里的,对“人类灭亡”恐惧的潜在需求。

于是,《米》的故事,其实本质上,一半讲的是性欲的毁灭,一半讲的是食欲的生存。

唯有共存着两者合一,不断进行着宿命的轮回,才是一个完整而让人无限震撼着百感交集的复杂而真实的“人性故事”。

与电影不同,小说里的五龙的刻画更加复杂,他的“恶”,或者说黑化,是一种为了生存必须顺应黑暗社会,走向毁灭的必然宿命。

因饥荒而被迫备受屈辱地逃亡,在认清“不吃人,就被人吃”的社会真相后,顺理成章开始用同样手段疯狂报复曾经伤害他的人,最后又如逃不过的宿命轮回一般,被受害者的儿子残忍折磨地腐烂在归乡的“米堆”里的“一生”。

他的一生本身就是个没有爱、不被爱、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人性温暖,更不懂得什么才是“善”的悲剧。

作家苏童本身是信奉“性本恶”论的,这一派相信“善”是需要学习(演示)的,也就是强调人性的“善、恶”成长(改变)是由教化决定,道德约束、规则(法律)限制的。

所以对于五龙这样的人来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善”的教化,不管是从前勤勤恳恳种田,只为果腹的渺小生存希望,却一瞬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毁灭。

他好心提醒路上睡觉的流浪汉,“喂,快醒醒吧。这么睡会着凉的。”

没想到对方早已断了气,吓得他拔腿就跑。

还是在被迫逃亡时,饿殍遍野、鬻儿卖女、生死一觉间的所见所闻,都让这个“白纸”般的人,被迫一点一点染上无法抑制的“黑色”。

他唯一留下的“善”(白),是满足食欲的嚼生米,这样让他感到安心,一种感觉自己还存在的满足。

而这种“白”却是一种天然抛弃一切,带着疯狂毁灭气息的生存需求。

就像他报复不成,反让自己失去一只脚趾,还陷入“喜当爹”耻辱的那一刻;

就像他拙劣地模仿着六爷,却因为过分的贪婪而失去一只眼睛的那一刻。

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宿命——不被人爱(在乎),也不爱(在乎)任何人。

因为这一切无边黑暗的残酷经历告诉他,在这个充满仇恨,不正常的世界里,“吃人”(仇恨)才是唯一的色彩,一种能让人继续活下去的原始力量。

苏童的“狠”,是他早已洞悉“旧社会”的真实模样,所以他拒绝任何“调和”,只完全接受宿命的恐怖。

因为他知道所谓“调和”而成的人性中的“善”也好,温暖也好,都只是暂时的,所谓不破不立,“旧时代”唯有崩溃才能打破一切,建立新的,允许善存在的“秩序”。

试问,在那个“吃人的旧时代”里,人性的温暖和善,真的有存在的土壤吗?

所以到到最后,或许唯有这个既被卑微、可怜的宿命安排着,又“主动”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痛恨的,被“食色性”支配的恶人五龙,才能在这个“吃人的旧社会”好好地活到死吧。

说到底,《米》的故事,不过就是一种极端黑暗而现实的“轮回”,里面有无法区分“善、恶”的“灰色”——悲、苦、爱、恨、食欲、色欲、性欲和一报还一报的“解脱”。

“吃人的旧社会”里,充斥的大部分其实是小人物,那些不被看见,或者被“大人物”们光辉掩盖到消失地干干净净的“蝼蚁”们。

而从他们身上折射出来的才是最真实也最现实的人性本源,一种我们始终缺乏勇气面对的,始终拒绝“承认”的,不会被镌刻在历史和记忆里的真实模样。

没有恶的善是苍白无力的,没有毁灭的生存是可笑匮乏的。

于是,人性的探讨,在任何时候都是备受争议的。

而《米》对现实主义的探讨贡献是极具分量的,对人类社会的“记录”贡献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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