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约瑟之问，到底是在问什么？（上集）
进步不是什么事件，而是一种需要。
- 赫伯特·斯宾塞
众所周知，今年春节期间，央视重磅推出了大型文化节目《典籍里的中国》，可谓精彩至极！这场现代人与古代先贤的对话，将厚重的历史感演绎成一个个活生生的小故事，生动而有力量，过程中一度让人泪目。如果这是一堂课，应该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上课方式。
第一集《尚书》，浩如烟海的史书典籍，凝聚着前人的心血和智慧，传承着华夏的精神和文明。《尚书》——“政书之祖，史书之源”，秦朝博士伏生以命护之，终传于天下。
第二集《天工开物》，宋应星将以现代礼仪和袁隆平在稻田里上演跨越三百多年的“握手”。三百多年后的人们何止是还在读《天工开物》，更是在继往开来的科学实践中，在大地上奋力续写了更加恢弘而璀璨的“天工开物”。
（没想到袁隆平这个名字落在我的文章里没几天，已然成为历史。默哀......）
现在，当我回过头去看，节目剧集为什么用了这个顺序？一个是文化、一个是技术，这是一个国家/民族发扬光大最重要的两块瑰宝。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但很难懂，没有一套简单、系统的体系可以快速理解并掌握，这也是为什么文章《道理都懂，为什么还是过不好这一生？》提到，觉得自己像个假的中国人。
国人不擅长探究式的学习，有文化的影响（我们将在下集中详细阐述）。
尤其是互联网时代，中国的经济发展以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前进，市场环境变幻莫测，靠旧的方法、经验根本不可能解决新问题，边走边摸索已经成为常态。
不像西方国家，尤其欧洲，几十年如一日，在一个稳定的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环境中，经验、方法肯定是有帮助的。
L小姐是一个不喜欢方法论的人，唯一用过的方法就是5W原则。虽然我没有用过市面上所谓的各种方法，但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和我共事过的人，都认为我做事情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老实说，以前，我不是很理解大家对我说的“你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是什么？慢慢地我发现，与其说是方法，不如说是规律，我只是比较容易掌握事物发展的规律，然后从本质出发。
文章《透过表象看本质》阐释过这个理念，感兴趣可以查看。
01
什么是李约瑟之问？
李约瑟之问，又称为李约瑟难题、李约瑟之谜。“李约瑟之问”是中国学研究领域的核心课题之一。
李约瑟难题，由英国学者李约瑟（Joseph Needham，1900-1995）提出，他在其编著的15卷《中国科学技术史》中正式提出此问题，其主题是：“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1976年，美国经济学家肯尼思·博尔丁称之为李约瑟难题。中国著名科学泰斗钱学森曾提出著名的“钱学森之问”，与李约瑟难题同是对中国科学技术的关怀。
把这个问题细化分解一下，可以变成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为何在公元前一世纪到公元十六世纪之间，古代中国人在科学和技术方面的发达程度远远超过同时期的欧洲？中国的政教分离现象、文官选拔制度、私塾教育和诸子百家流派为何没有在同期的欧洲产生？
第二部分：为何近代科学没有产生在中国，而是在十七世纪的西方，特别是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
李约瑟难题的实质内容在于中国古代的经验科学很发达，但为何中国没有产生近代实验科学，这是关于两种科学研究范式的起源问题。
“为何科学发生在西方社会？”是李约瑟问题的反面。
02
工业革命的本质
中国在工业革命以后才落后于西方，这是大部分学者的共识，因此，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工业革命”的本质。
上篇文章《当代经济体下，如何自我定位？》提到，18世纪西方技术变迁的速度加快，并且是以加速度方式加快，一直到今天也没看到尽头，也是因为这样，使得中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与西方产生那么大的技术差距。
所以，技术变迁的速度加快才是工业革命最重要的特性。
如果工业革命只是纺织业的机械化、蒸汽机、钢铁的使用，那么在13世纪时，中国纺织业的工业化程度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这在《天工开物》中有非常详细的记载。
显然，西方在18世纪中叶以后并没有只停留在以上技术应用中，而是此后出现的一系列新技术和新产业，比如化工产业、汽车产业、航天产业、信息科技产业。
从马可·波罗游记到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欧洲掀起了文艺复兴与研究东方文明。
从1643年牛顿诞生到1765年瓦特蒸汽机开启工业革命；1840年前后，英国的机器化生产已基本取代手工业生产，1831年英国科学家法拉第发现电磁感应现象，1847年西门子－哈尔斯克电报机制造公司建立，开启了电气化时代。从马可·波罗的诞生到工业革命电气化的开始，欧洲经历了约600年的努力终于彻底超过了中国。
然而，1840年的中国却进入了鸦片战争时期。
03
前现代社会的中国
那么，中国在前现代社会具有优势的原因是什么呢？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因为中国良好的自然条件造成耕地的生产力一直高于西方，人的生存成本较低，人口繁衍也比较迅速。相反，欧洲虽然也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但气候条件不适宜高产农作物的生长，土地承载人口的能力比较低，所以在历史上人口一直远少于中国。
在前现代社会里，技术创新主要来自工人和农民的经验性尝试错误。在人口较多时，参加劳动的农民和工人数量也会较多，发明新技术的概率也就相对较大。当时的技术主要来自经验的积累，然后一代一代地延续下去。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一个偶然的“尝试错误”发现了一个可以提高生产力的好方法，之后就推广开来。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在前现代社会都是依靠经验试错的方式来进行技术发明，在这种情况下，人多就是一种优势，因为人多能够进行尝试错误的数量就多，技术发明的概率也就更大。
不仅中国如此，大多数文明古国，如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两河流域的巴比伦、印度河流域的古印度等，都是人口稠密并且劳动力数量庞大，才使得这些地区的技术进步有更广阔的基础，从而创造了伟大的文明。
在8-12世纪，中国技术创新曾一度不断加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北方少数民族的入侵，导致经济重心南迁，人口大量南移。
南方与北方相比，同样有3-11月的雨季与阳光，但是北方比南方降雨少，所以，北方的粮食作物以小麦、高粱、谷物为主，南方则以水稻为主。
人口迁移到南方以后，以高产的水稻作为主要的粮食作物，生产力水平得到提高。生产力水平提高的前提是必须有合适的工具，但是北方带来的工具并不适合南方的环境。
北方的主要劳动工具是像猪八戒拿的那种耙子，但耙子不适合南方水田，因此必须把耙子改进为锄头，这一改进本身就是一个技术变迁的过程。
同样地，北方的交通工具以马车为主，到了南方则需要改进为船只，所以与船相关的一系列技术就相继出现了。
04
现代社会的中国
那为什么中国在现代落后于欧洲呢？
上面提到了前现代社会时期，中国的优势——人口。但优势是相对而言的，有特定的背景条件，一旦条件变化，优势可能就不再存在。
18世纪，欧洲把试错变为通过主动实验来进行，一个科学家在实验室里一年所能做的尝试错误数量，可能是几千个工人和农民一辈子尝试错误数量的总和。这种情况下，人口的数量就变得不再重要。如果有意去支持实验，即使人口很少，也可以通过密集的实验来增加发明技术的可能性。这就是科学革命的起源。
中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落后于西方，最直接的原因是西方的工业革命，但更为重要的是西方在18世纪和19世纪之后，每当遇到技术发展瓶颈的时候，都可以通过对基础科学进行投资的方式来克服这种瓶颈。
科学的定义很简单，它是对自然现象的一种系统性的知识，它的发现机制与技术的发明是一样的。科学革命不是内容的革命，因为在科学革命之前就存在原始科学，原始科学与现代科学都是一套对自然界现象的系统解释。
例如，亚里士多德提出的“四元素”，认为任何物质都是由四种元素组成的，中国也有“五行说”，认为世间万物都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组成的。
传统科学与现代科学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方法论的进步。进步主要表现在：第一，使用数学模型来表达对自然界现象的理解，比其他方式更为准确；第二，有利于知识在时间和空间过程中的传播。
尽管中国文化充满无尽的智慧，但中国传统文化的表达方式非常难懂，这不利于思想和概念的传播。
之前提到过，过去一年，L小姐已经在读书俱乐部诵读完《大学》、《儒行》、《学记》、《乐记》；《论语》、《黄帝内经》正在进行中。
我特别能够体会中国文化难在哪里，也多次说明，如果要参与我们的诵读小组，就是自己读，自己悟，因为能够把中国传统文化讲明白的人真的寥寥无几，讲不好还会误导别人，所以不建议讲授。自己能理解领悟多少就是多少，至少那都是你自己的思想，不会被他人的话语权左右自己。
L小姐书的愿景就是，让我们一起，用理性的视角看待身边的人、事、物；换句话说就是，希望大家有自己的观点，形成自己的思想体系。
参考文献：
林毅夫《解读中国经济》（DEMYSTIFYING THE CHINESE ECONOMY）
卜凯《中国土地利用资源》（LANDUTILIZATION IN CHINA)
林毅夫，“李约瑟之谜、韦伯疑问和中国的奇迹——自宋以来的长期经济发展”，《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