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众家第 165期】栾英杰||鱼叉
文艺众家第四期有奖征文活动征稿
主题:年。
时间:2017年1月19日至2017年2月18日。
形式:散文、小说、诗歌、书法绘画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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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 叉
栾英杰
北方人中熟悉鱼叉的人不多,不过我却是个例外。
大约是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院里搬来一家新邻居,一家五口,俩大人,仨孩子,末小儿那个男孩儿跟我一边大。我们很快就混熟了,他的名字叫小娣,女字边的,不过我们都不叫他的名字,因为他长得胖,我们都叫他猪弟。
猪弟的哥哥,比我们大四五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知道他哥哥叫什么名字,我们院儿的小伙伴们背地里都称呼他“猪弟他哥”。就是“猪弟他哥”,让我熟悉了鱼叉。
当时,正值“文革”期间,学校都停课了。我住在三里河,与玉渊潭公园近在咫尺,一年四季我们就泡在玉渊潭公园里,冬天滑冰车,夏天游泳、钓鱼。
猪弟他家是夏天搬来的,很快,他就融入了我们的游泳大军。
猪弟他们哥俩第一次和我们去玉渊潭的时候,我们都大吃了一惊:分明是去游泳的,猪弟他哥却扛着两把闪亮的鱼叉。他哥向我们解释,说他们家是从江苏搬来的,江苏到处河湖港汊,是鱼米之乡,他们那里的人都熟悉水性,很多人都掌握一门叉鱼的技巧。我们都很感兴趣,边听边瞧他肩上的鱼叉:鱼叉由两部分组成,柄是竹子的,倒也没什么;头儿则就不一样了,是由一根中指粗细的钢棍打磨而成的,越往上越尖利,靠近尖端部位大约两厘米的地方,还有一个倒钩。我们越看越新鲜、越觉得好玩,都吵吵把火地跟在猪弟他哥身后,等着到玉渊潭看他怎么拿鱼叉叉鱼。
但是,实际情形完全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有趣儿,在玉渊潭里面转悠了好半天,最后,猪弟他哥空手而归。因为他不了解玉渊潭公园的情况,那时候,大人不上班,小孩不上学,又都没事干,夏天就扎堆儿到玉渊潭游泳,湖里面的人跟下饺子似的,他上哪儿找鱼去呀。
第二天,猪弟他哥起了个大早儿,他哥本来是不想叫任何人的,只打算他们哥俩去就成了,但猪弟还是叫上了我,因为我两家只有一墙之隔,而且他转学到我们学校,跟我一个班,他跟我的关系自然比根本其他小伙伴儿近一些。
猪弟他哥昨天毫无斩获,但是,昨天他却把玉渊潭的情况观察好了。玉渊潭公园里有两个湖,西边的那个湖,我们称之为八一湖,东边的那个湖,我们称之为大湖。在大湖的紧西头,也就是现在的中堤桥东侧,有一片芦苇荡,猪弟他哥的目标就锁定了那里,他说那里一定有黑鱼。
玉渊潭有黑鱼,我听说过,但从来没有见过,因为我们这帮孩子钓鱼纯粹是瞎起哄,也就是钓个白条、马口、火轮片儿什么的,至于黑鱼,想都没想过。而且在北京人里面,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黑鱼的肉有毒,吃了容易犯病,因为黑鱼专门吃死人肉,所以,北京人对黑鱼好像避之唯恐不及。我把心里的疑问对猪弟他哥说了,我说:“黑鱼是吃死人肉的!”他哥“哈哈”地笑了,说:“哪有那么多死人?在我们家乡,黑鱼是专吃小鱼小虾、吃螺丝的。”
猪弟他哥对于今天能否叉到黑鱼显然心中有数。一路上,他眉飞色舞地向我介绍关于黑鱼的知识,他说,在他们老家,黑鱼不叫黑鱼,而是叫蛇鱼,因为黑鱼有一个其它鱼类不具备的本领,就是能在陆地上爬行,比如从这个鱼塘转移到另一个鱼塘,中间隔着地面,但黑鱼几下子就能蹿过去,黑鱼在陆地上行走的时候身子是扭动的,特别像蛇,所以就有了蛇鱼这个称呼。黑鱼还异常凶猛,谁家的鱼塘要是不小心进来条黑鱼,准得遭殃,不用多,就一条黑鱼,一个星期,能把鱼塘里的育苗全部出吃光……我听得都入迷了。
芦苇荡我冬天没少进去过,因为那里面沟沟岔岔的,特别适合玩滑冰车逮人儿,就是捉迷藏。滑冰车也是很消耗体力的,经常累得满头大汗,嗓子眼渴得冒烟儿,那时候的水干净,我们这些小伙伴儿就用冰钎子镩冰吃解渴,还美其名曰“吃洁白如玉”。但是夏天,芦苇荡我就没进去过了,因为玉渊潭公园有两处地方年年都淹死人,一处是大闸,另一处就是芦苇荡。从大湖的岸边到芦苇荡,首先要趟过一条沟,那条沟宽也就四五米,也没多深,但据说水底下全是滋泥,搞不好就陷进去。平日里,只有少数水性好的大人敢趟过去,我们这些小孩子都不敢靠近,今天跟着猪弟他哥,胆子就大多了,我们俩一左一右,拽着他哥手里的鱼叉下了水,沟底冰凉冰凉的,每趟一步,脚底下都会泛起一团黑色的浪花,滋泥没过脚面,还真挺瘆人的。
芦苇荡里面沟坎纵横,间或有高出水面的地方,可以站人。猪弟他哥看好一块地方停了下来,对我们说:“就是这儿啦。”他把一枝鱼叉交给猪弟拿着,自己把另一支端在手里,两手攥着鱼叉,鱼叉的尖儿指着水面,鱼叉的柄朝他的右后方高高擎起。他就这么定格了,像一座雕塑一样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
那时候的玉渊潭,水非常清澈,水底下有几根水草、几条小鱼甚至几只小虾恨不得都能数得过来,就像柳宗元《永州八记》中所描述的那样:“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偶尔有条小鱼或小虾猛地蹿动,也都看得一清二楚,“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要等多长时间呢?猪弟告诉我说:“过一会儿,得等太阳出来。”原来,黑鱼有一种特殊的生活习性,就是晒太阳--嘴露出水面呼吸,把脊背也露出水面。因为黑鱼的脊背上长有很多黑色的花纹,所以他们南方人把黑鱼的这种习性称之为“晒花”。
太阳终于落出了笑脸,湖面上波光粼粼的。猪弟他哥回头冲我们摆手,意思是“有情况,别出声!”
黑鱼果然如约而至了,在目无遮拦的水中,它美丽的黑色花纹豪不掩饰地映入我们的眼帘。居然是两条!它们一边前行一边作盘桓状,样子很像太极的阴阳符号。在太极的阴阳符号中间,有一团黑色的密密麻麻的小点儿,哦!是小鱼仔儿!我惊异得差点儿喊出声来。两条黑鱼悄无声息地顺着水沟游动,游到与猪弟他哥大约两米之距的时候,两条黑鱼忽然停住了,而后把嘴伸出了水面,脊背也耸了出来,一时间纹丝不动。当真是“晒花”了!那群小鱼仔儿夹在两条大鱼中间,也学着大鱼的样子浮在了水面上。
出手的时机到了。只见猪弟他哥前腿一弯,身子向前一顷,右手用力把鱼叉投了出去!“嗖—”鱼叉电光石火般地射向水面,“噗”地一声,穿透了黑鱼的身体!“哗啦啦!”黑鱼痛得腾空而起,带起一团巨大的红色波浪,而后又“哗”地钻进水面,拖着鱼叉在水中翻滚,鱼叉忽而在水中竖起,忽而在水中横抡,忽而又在水面上划“之”字,力量非常之大,但是,因为鱼叉上面有倒刺,黑鱼无论怎样挣扎也挣脱不了。此时,只见猪弟他哥飞身一跃跳进水里,双手抓住鱼叉,向上一挑,把鱼侧着举了起来,然后纵身上岸,把黑鱼从鱼叉上摘下来,往尼龙网兜里放。他的脸上笑开了花,边摘鱼边对我和猪弟说:“北京首战告捷!哈哈,这是条公子,起码得有三斤多。”
我看得目瞪口呆。我觉得,猪弟他哥投掷鱼叉的那一瞬间,简直就是神勇无比的赵子龙,宽阔的双肩、黝黑的皮肤、闪亮的鱼叉,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动作--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回头看了一眼水面,那条母黑鱼和小鱼仔儿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我琢磨着,叉着一条这么大的,那条又跑了,得班师凯旋了吧?熟料猪弟他哥却没想往回走的意思,他说:“等一会儿,还有一条。”他告诉我,黑鱼从交尾之后,公鱼和母鱼就生死相守了,特别是产仔护仔期间,几乎形影不离,性情也变得更加凶猛。但是,黑鱼的注意力全部在水下,他们要严防其它的水下生物袭击自己的孩子,而对于河岸上的情况他们则毫无防范,对于刚才的突发情况也毫不理解,所以,待水面再度平静后,那条黑鱼一定还会带着孩子折返回来,寻找那条公鱼。
这段“守株待兔”的时间很难耐,起码得煎熬了半个小时。不过,那条母黑鱼还真的露面了,它带着那群鱼仔,转来转去,又在刚才那个地方停了下来,而后又浮出水面“晒花”。真是送死来了,猪弟他哥立刻如法炮制,那条母黑鱼眨眼间就被叉了上来。
那个夏季,猪弟他们哥俩三天两头的就往玉渊潭跑,他母亲三天两头的就要侉炖一次黑鱼。那个年代,大家都是吃窝头啃咸菜的,而我们住的又是筒子楼,他们家侉炖黑鱼散发出来的香气充斥整个楼道,那个馋人劲儿,就甭提了。
时间很快就翻篇了。第二年的春天,猪弟他们家跟着他爸爸去了辽宁盘锦五七干校,其后不久,我下乡去了黑龙江,我和猪弟他们哥俩天各一方了。
我们再见面,已经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了。我回北京后还住在三里河,猪弟他们家从干校回来,住在和平里,我们很难碰上,但是,由于这两处都是一个机关单位的宿舍,都有发小儿,所以对彼此的情况间或也有耳闻。我听说猪弟去澳大利亚定居了,猪弟他哥还在北京,不过,就一般的交友规律而言,我可能不会再跟猪弟他哥有往来,因为我们俩不是同龄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交友规律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有一天,猪弟他哥居然上门来找我了,他说,他是因为上当受骗才来找我的,请我帮个忙。
原来,分手后的这些年,猪弟他哥在体育方面还挺有成就的,当时铁人三项运动在国内刚刚起步,猪弟他哥已经取得该项目“前百”以内的名次了。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取得名次后,猪弟他哥收到了《横渡琼洲海峡组委会》寄给他的邀请函,邀请他参加横渡琼洲海峡活动。函件中告知他,为确保运动员人身安全,组委会特请海军军舰护航。他还挺高兴的,和北京的几位朋友商量了一下,交纳费用后如期赶往海南。不料,到了正式横渡的那天早晨,情况突变,没有军舰护航了,连渔船都没有;早饭简直就是施粥会,每人一碗稀粥,半个咸鸭蛋。猪弟他哥说:“你想啊,琼州海峡直距33公里,平均水深44米,没有舰只护航,万一运动员体力跟不上,那就得死人哪!再说那点儿早饭,能保证我们有充足的体力游完全程吗?而且,即便我们游过去,也没有人送我们回来!你说,这不是骗局是什么?”他说,来自全国各地的运动员有百十号人,大家都很气愤,但此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因为组委会的所有人员都人间蒸发了。猪弟他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专门来找我的,希望我把这件事在报刊上披露出来。
我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当时并不在报社工作,只不过是工作之余有个爱好,给报纸投投稿而已,而且在《北京晚报》、《北京日报》归拢包齐才发表过4个“豆腐块”。其中最大的一个“豆腐块”1千字,其余那3块都是短讯,从版面的占据空间来说,连“豆腐块”都算不上,只能算是“酱豆腐块”了。但是,因为当时北京的报纸就那么几家,《晚报》又几乎是家家订阅,所以,仅凭着这几个“豆腐块”,我的大名在发小当中已经如雷贯耳了。猪弟他哥把事情详述一遍后,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你可是个大笔杆子,这事我就全指着你啦!”
猪弟他哥是我小时候崇拜的对象,况且他哥又以“大笔杆子”相称,我怎么好意思推辞呢。我立刻拿出纸笔,把这件事写成了一份文字材料交给了猪弟他哥,我对他说:“我觉得还是挺详实的,但是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至于能不能登报,就不是咱们说了能算数的事啦。猪弟他哥拿着这份材料,立刻起身去了《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报》的记者还挺负责任的,他们又采访了几位参加“横渡”的远动员,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就以将近整版的篇幅披露了“横渡琼洲海峡”的骗局。
此后,我和猪弟他哥建立了联系。那年秋天的一个傍晚,他又一次敲开了我的家门,他一手拿着鱼叉,一手拎着两条鱼,对我说:“上次帮了那么大的忙,我还没感谢你呢,今天给你叉了两条桂鱼,你尝尝新鲜。”我说:“嗨,我那点儿小忙还值得一提?关键是人家记者--”他打断我的话,说:“你还真不能这么说,我去交材料的时候,接待我们的那个编辑一个劲儿地说咱那份材料写得挺全面的,而且字儿也漂亮。”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还有这个喜好,就问他:“你这么忙,还有时间叉鱼去?”他告诉我,叉鱼这个爱好他是舍弃不了了,只是现在不比小时候那会儿,恨不得天天去,现在一个星期也就去个一两回。叉鱼的地点也变了,不再去大湖,因为玉渊潭公园已经不是以前的半自然状态,芦苇荡没了,黑鱼也没了。现在的叉鱼地点改在了电站下面,那里可以叉到桂鱼。
猪弟他哥说的那个电站,就是八一湖的下游出口,那的水面上横跨着一座二层的小楼。电站,是我们对这座小楼的称呼,其实,这座小楼是电站还是其它设施我们并不清楚,只是听很多游泳的人都这么叫,我们也跟着随大溜儿了。
八一湖的水从电站底下泻出,与下面的河道形成三四米高的落差。这里的水很深,春秋两季,是各种鱼类扎堆儿的地方,比如胖头、白鲢、草鱼、青鱼、鲫鱼、桂鱼等,但桂鱼的数量极少。据游泳的人们说,春季鱼类在这扎堆儿,是因为洄游的鱼在电站下受阻,秋季鱼类在这扎堆儿,则是因为秋水暴涨密云水库放水。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每逢春秋两季,每天从早到晚,电站下面都是捕鱼的人,有站在岸边的,有站在水里的,一个紧挨着一个。捕鱼用的家伙事式也是五花八门,有持网的、有拿钓竿儿的、有用纱窗的、有用棒子拸的,甚至还有空手的。我曾经看见一个老头儿,跳进水里空手扑住了一条五六斤重的大胖头,因为鱼身上滑溜儿,吃不上劲儿,老头儿就用双手死死抠住胖头的两鳃,胖头“噼里啪啦”地奋力挣扎,锋利的鱼鳃把老头儿的虎口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顺着胳臂直流,但老头儿就是不撒手,最后硬是把这条大胖头拖到了岸上。在这个季节,这里往往还有一道最难得一见的景观,就是看鱼鹰。连续好几天,玉渊潭人民公社的渔民都要划着几条小船,逆流而上,停在这里放鱼鹰捕鱼。渔民们用船桨“啪啪啪”有节奏地敲打船帮,鱼鹰“噗啦、噗啦”地往来水上、水下,大展身手。鱼鹰是极其训练有素的,鱼若是小一点儿,鱼鹰就自己把它叼上来,若是赶上又肥又大的,几只鱼鹰就会通力合作,有叼住鱼头的、有叼住鱼尾的,有抬鱼肚子的,把大鱼“哗”地一声扔进船舱内。那个整齐划一的劲儿,就跟旁边有人喊着口号指挥似的。
我真的又要说,我对猪弟他哥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那么多的人,用那么多的方法捕鱼,可我从来没见着有谁捕捞上来过一条桂鱼,哪怕是玉渊潭人民公社的鱼鹰。而他—猪弟他哥,却仅用鱼叉就能捕捉到最难得一见的桂鱼。我诚惶诚恐,非常认真地问他:“你哪天还去?告诉我一声,我看看去。”我的兴致又来了,丝毫不让小时侯第一次跟着他去叉黑鱼。但是,他不让我去,他说,叉桂鱼和叉黑鱼不一样,桂鱼是“底栖”鱼类,长年在水底下活动,所以他叉桂鱼都是水下作业,我去了什么都看不见。听他这么说,我只好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显然,谈到叉鱼猪弟他哥也来了兴致。他把鱼叉递到我手上,对我说:“家伙式也不一样了,你看看。”我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他手里的鱼叉与以前的鱼叉相比已经大不一样,已经改进为扳机制动、弹簧发射的升级版了。鱼叉最关键的部位--叉尖儿上的倒刺也多了一根,而且角度设计得很漂亮,一左一右的,像一个小小的后掠式机翼。我说:“再叫鱼叉好像不合适了,叫鱼枪也行。”他说无所谓,只要出活儿就行,他还是叫叉。我想,这是习惯使然了。他说,这种鱼叉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相当好使,最初,他设计的是胶皮发射,原理得益于小时候玩的弹弓子,但胶皮发射在水下产生的阻力较大,准确性受影响,以后他就改成了弹簧发射。他说,叉桂鱼要有耐心,不在水底下蹲上个仨俩钟头的很难有斩获。
我们俩聊到这,我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他在水下怎么捕获目标了。猪弟他哥的聪明才智,真的让我由衷的钦佩。潜水之前,他先在岸边捡一些石头运到水底,用这些石头垒成一个三角形的石屋。石屋中间是空的,三角形的每一面墙体都留有一扇“窗口”。石屋垒好了,他把鱼饵放到石屋里,鱼饵是他自己研发的,是专门用来引诱桂鱼的。然后,他戴上潜水镜,叼着一根换气软管潜到水底,双手端着鱼叉,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瞄着石屋,静候桂鱼出现。
猪弟他哥说,三角形的石屋有它的独到之处,一旦桂鱼发现食物,就会从任意一个“窗口”钻进去觅食,而不论桂鱼从哪个“窗口”钻进石屋,其身体的两个侧面都会在另外两个“窗口”内展示出来。这就万无一失了,只要扣动扳机,鱼叉立刻就会飞进“窗口”,毫无悬念地射中桂鱼,将桂鱼牢牢地洞穿在叉尖上。
从那以后,连续四五年,每逢秋天,猪弟他哥都要叉两条桂鱼给我送来。我觉得怪不合适的,老话不是说施恩不图报嘛,帮那么点儿小忙,就收人家那么金贵的东西,还没结没完的,多没劲哪。要知道,那时候塘养鱼在北方还没有普及,菜市场里的桂鱼都是野生的,一斤往低了说也得卖到七八十块钱。他给我叉的桂鱼,有哪条下过二斤?我也曾经跟他推辞,但是他说:“以前穷,叉鱼是为了吃,现在条件好了,叉鱼是为了玩儿,你不要,我还得送给别人,你让我费那事干什么?”他这么说,我也就无言以对了。
其后的大约三四年时间,猪弟他哥都没有到我家来,桂鱼这个茬儿,我也淡忘了。熟料有一天,我在三里河东口,也就是玉渊潭东门附近碰见了他,他扛着鱼叉,看那架势是刚从玉渊潭里出来。老远的,他也看见了我,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紧着说:“英杰,好几年都没到你那去,你知道,现在甭管哪儿,水质都不行了,去年我来了七八趟,才叉上来一条,没巴掌大,也值不得吃,我干脆扔了。”我说:“谢天谢地!那我倒解脱了,我这也不能没结没完哪!”他又说:“你还不知道我?我什么时候走空过?可你看今儿个,水底下蹲了仨钟头,连一条小猫鱼儿都看见!水特别的浑!”
“水特别的浑!”说这句话的时候,猪弟他哥好像若有所失,他一只手把鱼叉举到眼前,一只手轻轻地抚弄着鱼叉上的倒刺,像是跟鱼叉说话似的,说:“得,今后你派不上用场了。”我说:“哥,别心存不甘啦,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吧,您真的再叉上来一条,还有谁敢吃吗?”
(完)
【作家档案】
栾英杰
栾英杰,北京市新闻工作者协会理事,北京市写作学会会员,劳动午报特稿部主任,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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