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流泪了

高东艳

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坐在办公桌前批改学生的作文。曾几何时，我把这项语文教师独有的工作定义为痛并快乐的事情。在文字中，我可以与学生的心灵近距离接触，从他们真实的表达中收获成长的感动。因此从初一起，我便要求这一届学生每天练笔。

初三下半学期，为了减轻学生的负担，我让他们暂停了每天的随笔练习，只保留每周一次的作文训练。可是不知为什么，随着中考临近，在评改学生作文时，我的心情愈来愈像风潮过后的海面平静无澜了。眼前一亮的作文越来越少。是他们写得不好吗？不，他们努力记住各种作文写作的技巧并运用娴熟，碰到熟练的题目时，有些学生的作文甚至可以被收录进优秀作文选。但我此时却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

很快，又迎来了一次作文评改。这次的题目是《那一刻，我流泪了》。不出所料，我读到许多学生为母亲递的一杯牛奶而感动万分，若干个“我”在努力付出后获得优异成绩时喜极而泣。相似的题材、语句使我的欣赏神经麻木了。评阅了若干篇作文后，我的眼角还是干干的。我的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下一篇是小W的作文。小W是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学生，他成绩中等，聪明但不太勤奋，总有自己的想法。读到他的作文时，本想草草翻过，却不想竟被深深地触动了。他在作文中这样写道：

望着路两旁依次亮起的路灯，我又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我问身边的朋友小涛：“你要是这路灯，你愿做最亮的一盏，还是最暗的一盏？”他说：“我愿做最普通的一盏，因为最亮的一盏最容易坏，最暗的一盏最容易被换掉。”我摇了摇头说：“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想做最亮的一盏。”

……

学校提优课安排表出来了，我被划成了B类生，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最近一段我学习很努力，老师们都在家长会上表扬了我，正当我雄心勃勃准备冲刺时，这个名单将我“成为最亮的一盏灯”的梦想彻底击碎了……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泪顺着我的眼角无声的滑下来。

读到小W落泪的刹那,我的眼角湿润了。且不说学校这样划分学生层次是否合理，也不说深深刺痛他自尊的力量多么无情，单单是我自己这段时间的作文教学方式就让我懊悔不已。这才是真实的眼泪，是从心底流出的，而不是人工制造的！

半年来，我要求学生以“自我”为中心，从五个不同的方面准备中考作文。我还“勤快”地给各种作文进行分类，诸如“奋斗类”、“奉献类”等；指导学生写作时也尝试总结“写作模式”，比如“片段拼贴”、“立意高远”等；如果学生有一两篇得意之作，便鼓励他们以此为蓝本应对不同题目反复写。在此过程中，我分明感到了某些学生并不买账，但多数学生还是认同了我的“考场八股文”的训练。

随着时间推移，训练似乎也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我却有些惴惴不安，我知道自己正在离提高学生语文素养的目标越来越远。这正是那么多作文不能真正打动我的原因。对成绩的追逐蒙蔽了我，使我不再关注学生真实的想法和朴素的真情，小W的作文给我敲响了警钟，他的泪水让我懂得了任何工作都没有捷径，作文教学更是如此。真实和真诚永远是作文教学的生命！

剩下的时间，我将把更多的时间还给学生，不再“禁锢”他们的思维，不再束缚他们想象的翅膀，期待再次与他们的心灵亲密接触。

（来源：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