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丽/千山万水母子情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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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水母子情

赵丽丽

去年的八月十五，对同事来说注定不是一个平常的节日。那天，他大学毕业的儿子投笔从戎，加入了光荣的解放军。在那个万家团圆的日子，儿子穿上军装，走入军营，开始了他们家两代人的军旅生涯。

同事戎马半生，先是在野战军服役，后又到地方武装部，最后转业到地方机关。妻和儿子一直随着他的调动而迁徙。儿子完全可以在当地工作，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上上网聊聊天惬意而悠闲。或许是受父亲的影响，大学毕业立志去当兵。做了大半辈子军嫂的母亲深知军人的艰辛，虽心有不舍，却无法拒绝儿子的选择。这位刚刚离职的军嫂，又一次成为光荣的军人家属。

车在丘陵上穿行，俗世的滚滚红尘被车轮甩在一个个山坳里。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覆满山坡，偶尔有几株野桃树和杏树开着浅紫淡红的花点缀其中。在这个春风十里山花烂漫的日子，我们一起来到军营——一座僻静的荒山深处，探望被母亲牵挂多日的孩子。

那个英俊帅气的书生，经过半年多的艰苦训练，体重下降了三十多斤，站在阳光里如一棵小白杨般质朴挺拔。见到久别的亲人，黑黑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握住儿子的手，母亲已泪眼婆娑。这双曾经细长柔软的手是那样粗糙有力，手心里长满了茧子，手背上斑斑点点的疤痕是去冬训练时冻疮留下的痕迹。母亲拉住儿子的手不肯松开，像要把儿子捧在手心里。抚摸着手背上的疤痕，一直自责着为什么没想到给儿子寄些冻伤膏。温婉地问儿子，怎么两个礼拜不给家里联系？每到周末手不敢离开手机，去卫生间也要拿着，只怕错过了孩儿的电话。儿子憨厚地说，最近训练紧张，两个礼拜休息一次，只有休息的时候才发手机让给家里联系。又说，放心吧，我在部队还担心什么！母亲眼里的泪千转百回后又生生憋回去，只在心里说，妈知道军营里的艰苦训练是你一生的财富，可看到你浑身上下的伤痕，哪个当妈的会不心疼？

部队首长对我们表示极大的热情，特意批准我们参观了战士训练的地方，并安排老战士陪同讲解。半山腰上一处开阔的平地便是练兵场，训练场很整洁。因是周末，空旷的练兵场只有执勤的哨兵笔直地立在大门口。儿子陪着我们边走边说，看这院里的草，都是我们薅的，下水道都是我们自己掏的。语气里满满地自豪。我问他，生活单调吗？他点点头说，没事，自己找乐子。冬天山里格外冷，我们上厕所都是几个人一起去，班长领着我们“跳山羊”。“跳山羊？”见我诧异，他说，就是几个战士一替一个蹲下，另一个按住蹲下的人的肩，从他头顶跃过，就这样跳到厕所，身上热乎乎的。见他母亲全神贯注地看着儿子训练的环境，我悄悄问他，苦吗？他又憨憨地笑，不苦。新兵训练的时候觉得很苦，到了连队发现这比那还苦，已经适应了。每天半夜一到三点要站岗，刚睡下还没暖热身子又要起床训练，实在困呢。听到集合号挤着眼穿衣服，穿衣服的时候也能睡着。我问，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寂寞吗？他说，不寂寞，习惯了。每天除了体能训练还有战术训练、思想教育和各种比赛。我上一次在全团演讲比赛中得个第四名。哇，这么厉害！我由衷地夸赞。他微微地笑道，我是我们营学历最高的，领导把任务派下来了，我必须上。军人嘛，就是关键的时候能担当，能冲上去，不然当兵干什么。嘿，这小子。这才半年的光景，那个内向又谦逊的学生娃，就被培养的这么上进有担当。我又问他，你们这学历高的人多吗？他说，大部分都是大专和中专，本科生也有，还有名牌大学毕业的呢。有个战士在家是老小，上边四个姐。每次训练成绩都是最好的。扭伤了腰也不肯休息，每天训练都是被战友们抬上战车，训练结束再抬下来。我们训练是奔着打仗实战去的，轻伤根本不会下火线。这里所有的武器我们每周都要保养，做到一声令下随时出发。

一路走着聊着，这个原本就善良淳朴家教甚好的孩子，历练地越发成熟而谦虚。赞美地总是他的战友，总能找到自己不足之处。路过旁边一个小门口时他狡黠地一笑，说，这个门口会有附近的老乡来卖肉夹馍，我们偶尔会偷偷跑来买个吃。我关切地问，是伙食不好吗？他调皮地笑说，当然不是啦。就好吃这一口，换换口味呗。只有这时候，我才从他脸上看到那个稚气的学生娃熟悉的模样。

看着身边这个魁梧茁壮又阳光的小战士，不由得想起远在祖国边陲为国防事业默默工作的儿子。儿子大学毕业后远离家乡，长期工作在外地。刚到那时由于水土不服，浑身上下起满了水泡，有的还化了浓，奇痒无比。裸露的四肢被他乡的蚊虫叮咬后溃烂成疮。第一次回家探亲是我亦是泪眼婆娑，强忍着泪为他擦药。有一次上班时间找他有事，电话无人接听。无助的我一直打电话到中午，听到他的声音那一刻，泪水随着揪着的心一起流下。此后，每当有重要工作，儿子总是给我留言：妈，我去研究所了，手机放在保卫处，有什么事留言，不要担心。每天下午下班后总是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有时候会说，今天去工地，天真热，已经湿透两身衣服了。有时也会说，最近赶进度，会加班到很晚，忘了给你打电话也不要挂念。话虽如此，可“儿行千里母担忧”，怎么会不挂念呢。

曾经在凤凰古城偶遇一个貌似儿子的青年，深夜独自坐在河边寂寞地喝着啤酒，忽然很心疼。当时便想，我的儿在几千公里之外，人生地不熟，闲暇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孤单寂寞。很想停下来陪他坐一会儿，哪怕什么也不说，就在他身边坐坐。

儿子刚到工作岗位时也很想家，也会有工作的烦恼，经常会发个牢骚。我虽很心疼，却总是用“好男儿志在四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来鼓励他。慢慢地，他开始报喜不报忧。我知道，他依然很想家，工作中依然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只是他成熟长大了，他不想我为他担心牵挂。那天他兴奋地打电话告诉我，今年阅兵式上展出的武器，有一个就是他们单位设计、建设的研究所研制的。虽然不是他们单位的研究成果，但他们也为这项工作做出了贡献。我心里无比的自豪。

看到媒体、网络长篇累牍地报道官二代富二代们不停地炫富坑爹；花美男、白富美们低吟浅唱着风花雪月，为赋新词强说愁；有些人因沉迷网络而犯罪；更有甚者，家庭贫穷的孩子为了一部手机去卖肾······常常地想，这些孩子怎么了？人生“三观”怎么了？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还是教育失败？抑或是信仰缺失？想想先贤们“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是何等的壮怀激烈！每当那些花边、八卦新闻不断地吸引着大众眼球并持续发酵时，我总会有些许的不安和忧虑。真怕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如今，看到你，你们，还有和你们一样的年轻人正在平凡的岗位上或任劳任怨地工作或默默无闻地站岗放哨，我心甚慰。你们远离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在荒山野岭里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考验，不怕吃苦，不怕流血，是国家的基石，祖国因你们安康繁荣又充满希望。

记得儿子十一岁生日那天，我曾在《儿子，妈妈对你说》一文中告诉他：妈妈不求你出类拔萃，只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脚踏实地的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你终究会长大，会离开妈妈。你虽走出妈妈的视线，却永远走不出妈妈的思念。

如今你已如我所愿，从翩翩少年成长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青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在这个全民崇拜财富英雄的年代，你们“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家国情怀愈发弥足珍贵。你们还有和你们同样不曾虚度光阴的青年，都是国家的栋梁。

你是们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