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王永寿/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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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寿
西拐叔家里又传出敲锣打鼓的声音，那是法师在施法术，求菩萨保佑他儿媳怀个胖小子，儿媳生了第一胎就再没怀上。
村里的狗都听厌烦了，听到锣声就狂吠不休。
村里不少人劝他让儿子、儿媳到医院做检查，他理都不理人家，丢下一句：医院能有比菩萨厉害，那还有谁去烧香拜佛？
为了儿媳二胎，西拐叔到寺院捐缘钱都是一大沓子的钞票塞进功德箱，请算命先生和土郎中也没少花票子，可儿媳的肚子一直瘪着。
西拐叔因为儿媳的二胎，费尽了脑筋，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疲惫，吃饭不香，睡觉不深，一躺下就做恶梦，梦见已去世的父亲、爷爷、奶奶、太公们都指责他，说候家的香火就断在了他手上，大家恶言围攻他，他从睡梦中惊醒，更坚信了要生二胎，而且一定要生个带把的。
他觉得，不让候家续上香火，将来无脸面去见先辈们，得想尽一切办法，让候家有个男丁，香火延续下去。
怎样才能让儿媳怀上，西拐叔觉得是个很头痛的事儿，想得自己十分惶然，心里且惊且惧，啥事可以请人帮忙，唯独这件事别人使不上劲儿。
他听村里老七说，三十里外的尖山圩村有个半仙很灵验，只要有求，必能如愿，西拐叔听到这么一个好消息，喜出望外，只是钱有点贵，要二千二百元，能续上香火，西拐叔认为值。
西拐叔便择了个黄道吉日，带上儿子、儿媳，雇了一辆三轮车突突突上路了。
西拐叔到了半仙家，一看半仙是个男的，一脸疑惑，又是邋遢的样儿，头发乱零乱得像个斑鸠窝，见到大家咧嘴一笑，露出歪歪扭扭的又黄又黑的牙齿，贼眉鼠眼。简单询问了几句，就穿起花旗袍装模作样举着幡旗在低矮的厅堂里转，边转边吆喝。厅堂的小方桌上，蜡烛汩汩流泪，墙上画轴上的神像似笑非笑地俯瞰着人间。大概忙乎了半个小时就停下了，然后用黄表纸装模作样画了一张符，符烧在一个大碗里，再冲了小半碗开水，倒出一小杯叫西拐叔儿媳喝了，喝了之后，说带儿媳到里间去施法，说施法其间不得任何人进入打扰。
西拐叔弓着腰，蹑手蹑脚走到里间的门，头伸到门缝，双目贴着门缝往里间瞧，一忽儿头又在门缝上上下、左右移动着，门缝几乎不透光，一会儿就回头，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嗯”了一声，脸儿皱巴巴得没有丝毫水分，原来的一些笑容渐渐萎缩，一点点缩到嘴角。
儿媳一忽儿就出来了，出来撩了一眼西拐叔，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
半仙出来就对西拐叔说，仙道已附体，不出三个月，你儿媳定能有喜，一定是个带把的。
西拐叔听半仙这么一说，积满一脸的迟疑，忽而微妙地收敛了，瞳孔里燃起希望的光芒。炸着声道，多谢大师费心，续上香火，定有重谢。
三个月后，儿媳肚子没一点动静，西拐叔焦躁失望在脸上波涛汹涌，整个脸像干涸的土丘皴裂着，觉得这二千多块钱花得冤枉，要带儿媳去问问怎么不灵验，儿媳坚决不去。
儿媳决定带上男人，去市人民医院作个检查，听说不少人去了都能怀上，何不去一试，看看到底两人身上，谁身上出了故障。
两人走进市人民医院妇产科做了检查，结果出来，是女人的输卵管阻塞，做了个输卵管疏通的小手术。医生说，二胎很快就能怀上。
两人回来，将医生的话告诉了西拐叔，西拐叔听后半信半疑，说，咋那管儿会堵塞了呢？塞了怎么还能撒尿？医生也是扯蛋，是男医生？还是女医生？
媳妇说，是个女的专家。
西拐叔脸额蹙了一下，撩起沉重的眼帘看了一眼儿媳妇，想笑，笑出来却是一张苦巴脸。
第三个月，儿媳有了妊娠反应。到县中医院老中医一搭脉，老中医根据脉向告诉她，有喜了，是个带把儿的。
儿媳回来将这一好消息告诉西拐叔，西拐叔听后，脸上的线条儿速即舒展开来，乐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上，说，早相信科学就好了，我被迷信忽悠了，还忽悠了我不少的钱。
西拐叔即刻在厅堂点香跪拜，眼里闪着亮，脸上倒挂起的微笑，越挂越稳当，边跪拜边大声说，老祖宗啊！候家添丁了，二胎是个小子哩！香火续上了，多亏了市人民医院……
作者简介
王永寿，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己发表中短小说、散文40O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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