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旧文档--奶奶讲的故事之二

两个新娘

――奶奶讲故事之二

奶奶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很小的小姑娘，不知道期待将来也要做新娘。长成大姑娘以后，再听这个故事，仍然觉得和自己不相干，那时候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做新娘。再大些，再听这个故事，就开始感叹人生无常：我们总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还想：无论如何得做一个好人，得多做好事，因为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曾经帮助过的人会在生命的某一时段出现，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回报我们曾经的好意――虽然，做好事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该想到回报。

奶奶说：从前呀，迎娶新娘的时候，都会很热闹，什么八抬大轿呀，长长的送亲队伍啊，有钱人家多到上百件的嫁衣呀，数不清的新被子呀，七厢八柜的，反正新娘子的陪嫁越多，到婆家就越有地位。

那一年，正是春天，一条路上对面来了两个送嫁的队伍，两抬新娘的轿子就在狭路相遇了。一个新娘有长长的送嫁队伍，陪嫁多得数不清，另一个新娘呢，只两个轿夫抬一顶破旧的轿子，跟着三三两两的送亲人，连棉被都没有一床像样的。两抬轿子停下来，那个穷新娘就哭起来，想到自己太贫寒，看人家也是新娘，却如此富贵，就哭得很伤心。富贵的新娘听到哭声，问起来，送亲人告诉她，对面的那个新娘很贫寒，因为伤心痛哭。富新娘吩咐身边人说：拿我亲手绣的一对新棉被送给她吧，再送给她20两白银，今天在这里遇到，也是缘分，叫她别难过了，嫁过去好好过日子。

穷新娘收下被子，深深拜谢了富新娘，收了泪，各自结婚去了。

富新娘嫁到婆家后，开始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婆家也富足。只是后来丈夫不争气，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的，慢慢就把家败掉了。不久，丈夫死去，家中败得什么也没有了，富新娘变成老妇的时候沦落外乡，讨饭为生。

一天，老妇讨饭来到一个大户人家门口，突然看到那门上贴的被面正是她一针一线绣的嫁妆，恍然想起出嫁路上的事情来。

敲开门来，看到一个富贵的太太，不禁泪下，那太太见是一讨饭的老妇，衣衫褴褛，神情凄然。富太太连忙请她进门，张罗下人端来饭菜请她吃，还在一边陪她说话。主人太太见老妇不住地看着门上的被面，说：这床被面啊，还是我出嫁的时候一个对面相遇的新娘送的，那时候，我家境贫寒，出嫁时娘家连一床新被子也送不起。讨饭的老妇听了这话泪如雨下，主人太太见了，非常奇怪，问道：为什么这样伤心？老妇这才说：“这床被面是我一针一线绣成的啊，这上面的一对鸳鸯戏水我绣了好多天呢。”主人太太听了这话，非常吃惊，连忙起身，抓住老妇的手，细细打量她，看着看着，双膝一下子就跪下来，泪流满面，哭道：“恩人啊！原来是你！我这个家是你给的啊，当年，正是你的20两白银做本钱，我们夫妻做生意，才能有今天的富贵，我一直想感谢你呀，无奈不知到哪里去找你，我就把这床被面贴到门板上，天天看着，就想着哪一天能找到你啊。”

主人太太再三请老妇在她家里住下来，好吃好喝地招待，两人从此亲如姐妹一般，后来，主人家还给老妇送了终，厚葬恩人。

奶奶最后总要说：“所以说，做人要多行善，人这一辈子，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呢？人这一辈子啊，贫穷富贵都是难说的，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穷，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富呢。反正对人要好，眼光要长远，不要看人家眼下贫寒就看不起，眼睛只能看到鼻子的人是总会吃大亏的。”

奶奶还说：“女人啊，都是个命，命不好的，嫁个好的他会变坏；命好的，嫁个坏的他会变好。所以，不要笑人长短，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心存厚道总是好的。”

奶奶在的时候，我听她这些话，总不往心里去，有时候，不等她说完，就跑开玩儿去了。

奶奶年过百岁仙逝之后，我已经人到中年，她说过的许多话，才慢慢想起来，仿佛她就坐在我的对面，那音容笑貌都恍若眼前。年岁越长，越发现奶奶的话句句都对。

今天，写下这些话，突然就掉下泪来。

那个教导我们的人，为什么总是在她走后，我们才听懂她的话呢，这是宿命吗？奶奶啊 ！……

（2010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