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加游记(2)
从Anchorage到Seward的路程是全美最美的公路之一,白色的雪山贴住蓝色的海水,路边间或清澈的溪流和碧绿的森林。Seward是著名的旅游城市,我查了一下,这个城市不过2000多人口,原来不过是一个村子啊。 我们在Seward出海,看冰川连接大海,座头鲸跃出水面,成群的海豹懒卧在浮冰上,还有可爱的海獭瞪着圆眼睛,在海面嬉戏。
(海上冰川)
Seward之后是Whittier,这是个名副其实的村子,220名村民,陆路只有一个单行道隧道与外界相连,港口里停满了小船,港口两面临山,山顶融化的雪水汇集成瀑布,从山上直落入海里。
我们住在村里唯一的营地,在溪边,背后是雪山,山上数道瀑布。村子很小,却有阿拉斯加最大的建筑,一栋十三层的楼,是二战时美军的兵营,现在成为村民的住所。村里两个宾馆,其中一个宾馆兼开村里唯一的杂货店,我们在买东西时,面容温和的男主人用中文问我们从哪儿来,我回答从苏州来,他说他从台湾来。我问他在阿拉斯加多久了,他问我的年纪,听到回答后,感慨的说他到这儿的时间比我的年龄还大,已经四十多年了。虽然如今通讯和交通非常发达,天涯咫尺,但在这个阿拉斯加的小村,这番问答却有点桃花源记的味道。
(Whittier的地下行人通道)
晚上在房车营地,我们找不到排污的接口,我四处转,找到一家还没有休息,正围着篝火聊天,我上前询问,他们的狗警觉的抬起来头,女主人看了我一眼,回头叫她的老公,男人走出来,指点我排污口的位置。
晚上12点多,天微暗,我和朋友站在营地边,等老公他们把排过污的房车开回来。树丛密集,溪水哗啦啦的响,邻近的帐篷或房车里的人已经入睡,一个男人牵着狗远远的走过来,走近了,发现就是刚才告诉我排污点的人。他问我们找到地方没有。我们站着聊了一会儿,他家住Anchorage,每个周末来Whittier, 在海湾那边养虾。他伸开手掌比划,每只虾比他的手长,一次收获几百磅,带回去冻起来慢慢吃。
Whittier有一个小公园,每年三文鱼从那儿洄游,由海湾游进小溪,7月的时候,这儿的三文鱼群还没有回来,不过漫流的溪水异常清澈,从松间石下流出,由透明的青色渐渐融入海湾的蓝色,站在溪边就可以看到海边山上的冰川,在阳光下微微闪耀。
有两个人穿着工装,在努力铲平一条小路,周围散落各种工具,我开玩笑的问他们:这是一个迷你工地吗?年轻的那个直起腰,他戴着护目镜,身材挺拔,原来是个亚裔,他回答他是村民,经常来这儿玩,所以周末来修整这里的路,希望更好走。他看到我是中国人,又补充说他的父母从台湾来,是这儿宾馆和杂货店的主人。我好奇地想问他父母为什么会在70年代来阿拉斯加,他旁边那位年长的男人却催促的看他,于是和他道别。
(Lucile湖)
从Whittier回Anchorage,我们在Girdwood停留,这里是阿拉斯加的滑雪胜地,七座冰川在这里汇聚,形成无数溪流,曾经举办过冬季残奥会。我们去的当天,正好在举行当地的铁人三项,其中一项是高山马拉松,我听到有人说自己从南方的肯塔基州来,特地来参加这项比赛。
我们乘缆车上山,四周雪山环绕,远处是海。这里的山坡极陡,坐在坡上,直觉得自己要跌落下去,同行的朋友一家徒步一条艰难的险径,汗水涔涔,却很有成就感。
Anchorage的郊外有一处沼泽地Potter Marsh,我们在那里意外的看到了早早洄游的三文鱼群,一条高速公路将沼泽地与海分隔开,三个大水管从高速路下穿过,成为三文鱼由海入溪的通道,当时太阳即将沉落,沼泽地的鸟儿们已经归巢,大野鸭们将小野鸭围在中间,悠闲向幽暗的沼泽地深处划去。一条条三文鱼摇头摆尾,奋力冲过水管激流,游入小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秘指令让这些鱼记得自己的出生地,经历千难万险,也要回到出生地产卵再死去。一条鱼的生命也有它的使命和意义,再看三文鱼,对于我,它们不再是一块块肥腴的肉,而是一个个独立的生命了。
(Seward海边钓鱼的老人在杀鱼)
最后一天在Anchorage市区,我们参观了Anchorage博物馆,有一组展品,将现代或者外来文化的物品放在因纽特人的日用品中,展示外来文化尤其是饮酒与基督教和因纽特人传统文化的交融与冲突,教会曾经强迫因纽特人皈依,视他们的传统文化为落后的文化,禁止他们学习自己的文化,甚至要求他们放弃自己的传统姓名。让人心惊的是因纽特人的自杀率是美国平均自杀率的三倍,展品的创作者在解说文字中悼念自己自杀的叔伯与堂兄弟,追问是否传统失落让因纽特人成为迷失的民族。
这组展品成为我对阿拉斯加最后的一个印象:失落的传统,同质化的社会。我记忆中捕猎海豹、住雪屋的因纽特人是自然之子,他们的名字Inuit意为真正的人,可是他们在现代的物质社会中也在寻找方向。幸好,阿拉斯加的雪山湖泊溪流仍在,依然有人安居于密林深处,为远道来这里的人们指示一种别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