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期一字】说“亥”
诸位好，今天是我们这个从“子”到“亥”系列推送的最后一篇，作为最后一个出场，您是否对“亥”充满了好奇呢，是否想知道关于我的一些故事呢……这些将由我一一道来。
提起“亥”，作为古汉语中十二地支最后一位，诸位无不知晓的。东汉许慎在他的《说文解字》中讲，“十月微阳起，接盛阴”。何也？地支与月相配，周代以夏历十一月为岁首，汉代沿用，所以许慎以十一月说“子”，十月说“亥”。如此，十月是一年的结束，下一年的开始。古语云“秋收冬藏”，以九月的死灭到十一月的新生，十月就可以说是孕育的时候。此时地面寒冷，一片盛阴，不过一旦进入了九月，入地的阳气又开始微微起来，与地面的盛阴相交。于是许先生说“十月微阳起，接盛阴”。阴阳相交，产生新的事物或生命，肯定需要一个孕育期，这样在古人那里，十月便用妇女怀孕表示，从而与十一月用“子”表示相衔接。微阳向上，同地面盛阴相交产生新的生命，尚不知是男是女，故许先生说“从二，二古'上’字，一人男，一人女也”。又说“从乙，象裹子咳咳之形”，妇女生小孩时肚子很大，于是就在前面加一个像大肚子的符号，以此表示“裹子咳咳之形”。许慎的这一说法，自然是比较玄妙的，至于他所引用的《春秋传》里的“亥二首六身”也只是出于对亥的字形一种解读罢了。
说起“亥”字字形，许慎说“古文亥为豕，与豕同”。吴其昌在其书《金文名象疏证》里说过，“亥字原始之初谊为豕之象形”。《吕氏春秋·察传》记载了一个故事，“子夏之晋，过卫，有读史记者曰'晋师三豕涉河。’子夏曰'非也，是己亥也。夫己与三相近，亥与豕相似。’至于晋而问之，则曰'晋师己亥涉河’也。”如此便知道了，本来说的是“晋师在己亥时刻渡河”结果传成了“晋国军队的三头猪度过河”，真是出了个大大的笑话。
说个题外话，经常弄错的，不止“己”与“三”、“亥”与“豕”，还有“鱼”与“鲁”、“虚”与“虎”在字形上也近似。《抱朴子·遐览》就曾引用一则谚语云“书三写，鱼成鲁，虚成虎”。有个成语叫“鲁鱼亥豕”，意思就是说把“鲁”字错成“鱼”字，把“亥”字错成“豕”，推而广之，泛指书籍在撰写或刻写过程中的文字错误，现在多指书写错误，或不经意间犯的错误。这种字形上的错误，在古书中其实有一定数量的，故而古籍非需要加以整理不可，原因就在此。
实际上，“亥”字在甲骨文、金文中早有存在，字形如下：
而“豕”在甲骨文、金文中也有存录，其字形为：
郭沫若在其《甲骨文字研究·释干支》一问中认为，“用豕来解释亥，亥与豕发生关系，当是十二生肖产生以后的事”。郭老还从星座角度去解释，“亥为怪兽形，当为射手座，”他认为字形像巴比伦出土的界碑上的射手，并附和“二首六身”来说解。我们今天来看，不免觉得郭老的看法很不可信，且不说巴比伦的这一图像在夏商造亥字时是否传入中国，还有中国是否有类似的图画也很难说。所以呢，如种种说法都不得而知，而且也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
那么，“亥”字的形体描绘的究竟是什么事物呢？许慎在其《说文·亥部》曰：“亥，荄也。”段玉裁注曰：“荄，根也。”另有一些文字学家根据许慎的训释把“亥”解为“荄”。比如饶炯的《说文部首订》里讲，“亥即荄之本字”，“亥”字下端象草木根荄，或萌而岐上出，或萌而岐下引，皆象奇耦乱窜之形。还比如吴善述在《说文解字补说》曰：“即古荄字，象草木根荄在地下之形。”还比如林义光先生在其《文源》中说道，“亥”的上一横画“象地”，下端象根荄在地下之形。如此种种，都认为“亥”即古荄字。这些对吗？
若按此推测，把“亥”的本义解释为竹属草木跟，或许比“草木根”的笼统说法更能为人所接受，而且更为合理。早在商代甲骨文中，“亥”字就被借去表示地支字，后为了表示本义，就加“艹”旁而专造了“荄”字。《方言·卷三》：“荄，根也。”《尔雅·释草》：“荄，根也。”甚至晋代的郭璞为《尔雅》作注直接说：“俗呼韭根为荄。”
竹的匍匐茎细长有节，《说文》中有一些以“亥”字为声符的字，若细究的话，这些字的本义多多少少都与“亥”的这一本义有关。我们且列举一二：
“骇”，惊也。用竹子有节的匍匐茎作鞭赶马，马害怕，故骇字义为惊骇。
“劾”，法有辠也。用竹子有节的匍匐茎作鞭抽打犯人，使其招供，故劾字义为审判罪犯。从此字或许能证明古代法官断案时搞的刑讯逼供，严刑拷打，成为制造冤案的主要原因。
“该”，军中约也。本义为约束军士的戒律。有言在先，如竹节鞭有几节，几条戒律很明白，不得违反，否则用竹节鞭处罚，故义为“军中约”。
“㤥”，苦也。人被竹鞭抽打则痛苦，故字义为苦。
“陔”，阶次也。竹的匍匐根一节一节，距离相等；阶级一级一级，高度相同，二者类似，故字义为阶次。
有一个字得单独说一下，“痎”字，从亥得声。“亥”字常常被拿来假借表示“痎”字。“亥市”这个市集的名称本应写作“痎市”，因为避忌“痎”字，采用“亥”来替代。《通雅·天文·月令》中这样注释：“蜀有亥市。亥音皆，言如痎虐，闲日一发也。讳痎，故云'亥市’。”以“亥”代“痎”或许正反映出老百姓趋吉避凶的传统心理。
“亥”字表示地支，可以与天干相配表示纪年，可以用以纪月，也可以用以纪日和纪时。用以纪年，比如1947年为农历丁亥年；用以纪月，表示农历十月；表示纪日，如《书·多方》：“惟五月丁亥，王来自奄。”用以纪时，表示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在十二生肖中，“亥”与猪相配，有时便成为猪的代称。
当然，“亥”还是一种古老的氏，比如《战国策》记载晋国一位隐者名为亥唐。《孟子·万章下》云：“晋平公於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赵岐注曰：“亥唐，晋国贤人也。”根据《河南官氏志》的记载，“俟亥氏改为亥氏，望出河南。”
浮游沧海
先秦历史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