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年过去了，它仍是华语电影巅峰，谈谈《霸王别姬》的人间路
一、华语电影丰碑之作
1977年，一个叫张国荣的香港年轻人正式踏入演艺圈。五年后，这个青涩的年轻人发行了专辑《风继续吹》。
又四年后，年轻人参与了一部足以写进港片历史的电影拍摄，出演一个年轻的警官，片中他叫宋子杰，两位合作的前辈是周润发和狄龙，那部电影的名字是《英雄本色》。
张国荣这个名字，开始在电影界响亮起来。
香港的张国荣闯荡歌坛的同时，在中国的北方，一个叫张丰毅的男演员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那是1982年，张丰毅已经三十四岁，半只脚快踏进了中年。他的机会不多，但靠着敬业和演技精湛，经常出没在各个电影电视剧的屏幕里，逐渐站稳脚跟。
1987年，业内已经有名的张丰毅和红透半边天的张国荣都在为各自的事业奋斗着。一部张艺谋执导的，由莫言小说改编的电影《红高粱》横空出世，拿下柏林电影节金熊奖，给华语片争了一大口气。
那年22岁的巩俐在片中出演女主角九儿，一举成名天下知。
上世纪八十年代，也是中国第五代导演疯狂崛起的时代。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两部作品，一是张艺谋的《红高粱》，二就会是陈凯歌的《黄土地》。两人用作品奠定了自己的大导演基础，也开始朝着不同的人生方向奔去。
1988年一个电影节上，后来的汤臣集团董事徐枫，带着李碧华的小说专程找到打出名气的陈凯歌。小说叫《霸王别姬》，李碧华在1986年首版，故事恢弘大气，悲怆感人。徐枫对陈凯歌说，要做出这样一部电影，非你不可。
陈凯歌欣然接下任务，开始筹备《霸王别姬》的拍摄。
1993年，由陈凯歌出任导演，张国荣、张丰毅、巩俐、葛优、英达主演的电影《霸王别姬》正式上映。
时间过去了27年，回头再看，在那一年，《霸王别姬》是光环最盛的作品。甚至于，时至今日，也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电影。
当年的戛纳电影节上，《霸王别姬》拿到了金棕榈大奖。除此之外，还拿到了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160多万人打出9.6的高分，这样的华语电影，到今天没有第二部。
关于《霸王别姬》电影本身，对于华语电影而言的伟大之处也实在太多。除却演员、奖项等外界荣誉，《霸王别姬》做到的最成功一点，就是雅俗共赏。保持艺术水准的高度，也能保持故事的精彩和扣人心扉，对所有电影都是一件难事。
在《霸王别姬》问世后的二十七年里，影响力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大。今年四月一日，韩国上映了《霸王别姬》的重映版，那天正是张国荣逝世十七周年纪念日。个人觉得用一些媒体的话评论《霸王别姬》的地位是极为合适的：华语影坛的旗帜级作品。
在《霸王别姬》之前，中国从来没有诞生过一部这样的作品：难得的雅俗共赏，冷静犀利，又柔情似水。在《霸王别姬》之后，中国也再没有能够全面超越它的作品。说《霸王别姬》是丰碑，完全不过分，甚至说它是华语电影的巅峰，也一定言之有理。
二、霸王别姬
电影《霸王别姬》的剧情，是两位京剧艺人的一生。
段小楼和程蝶衣，从小生活在老北京城，跟着严厉的师父学习京剧，段小楼同情爱护程蝶衣，程蝶衣也因素依赖段小楼。
两人熬过了饱受摧残的学徒时期，后来终成名角，两人的“霸王别姬”名满京城。段小楼唱生角，演霸王，程蝶衣唱旦角，演虞姬。
随着段小楼和菊仙的成家，两人的感情开始破裂。紧接着是时代剧烈的变革，从日本打进京城，到国民党入主北京，到解放战争胜利，再到特殊时期，两人的命运始终跟对方牵引着。
段小楼用一生做了一个“假霸王”，而程蝶衣用一生做了一个“真虞姬”。
过去了二十七年，《霸王别姬》的故事仍然有无数个点在打动着一代又一代人，但所有看点中，尤为突出、一定要提的，必然是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
“不疯魔，不成活。”
这句话是对程蝶衣最好的注解，如今看来，一定程度上而言，其实也是对张国荣最好的注解。
电影开头是母亲抱着年幼的程蝶衣在北京街头的样子。师父答应收下程蝶衣后，程蝶衣大声喊着“妈”，他回头看离开的母亲，背影却早已经消失。
这样的人，本应该从此孤身一人，早早识透人情冷暖，再无挂念。但程蝶衣遇见了段小楼。
学戏的孩子们都欺负新来的程蝶衣，骂他是“窑子里来的玩意儿”，只有段小楼同情他，帮助他。大大咧咧的段小楼也许只是因为心善，但这一份心善救了程蝶衣的心，也为程蝶衣后来对段小楼异样的爱埋下了伏笔。
张国荣在片中饰演成年后的程蝶衣。那时候的程蝶衣和段小楼已经成了名角，段小楼身材高大，器宇轩昂，颇有些“霸王”的风采。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姿态举止处处优雅妩媚，女性化明显，一板一眼很有台上的“虞姬”的感觉。
在出演程蝶衣之前，张国荣从没接过类似角色，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是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的小生，和女性化角色完全不沾边。
因此在《霸王别姬》开拍前，张国荣特地到北京生活了半年，学习京剧里的旦角。在后来的拍摄阶段，张国荣也一直保持着戏里的旦角身段，十分入戏。
没有这些努力，程蝶衣的角色会失去一半的韵味。
对程蝶衣的角色，每一遍看都会有不同的认识，但还是有一些公认的经典场面。例如那句：“说好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很容易能从程蝶衣的举止里看出唱戏的身段。段小楼说他“人戏不分”，程蝶衣确实也是人戏不分。对他而言，他和段小楼的“霸王别姬”就是他纯净的精神世界，他渴望把现实生活也变成那样。因此他产生了异样的情感，也正因为这样的纯粹而显得悲情。
片中也多次给到程蝶衣流泪的画面，最为经典的一幕莫过于程蝶衣陪袁四爷在花园里舞剑唱戏的那一幕。段小楼生活的改变一次次地摧毁着程蝶衣的心，他和袁四爷唱到自刎时，他把真剑放在脖子上，接着流下了一滴泪。
袁四爷愣住，说：“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
还有程蝶衣疯狂的样子，也是戳人的一点。戒大烟、特殊时期时被段小楼揭发后的绝望，都是情绪爆发的地方。据说程蝶衣戒大烟的那一段，张国荣演的十分投入，砸玻璃砸得太狠，把手指一小块肉都削去了。
在筹备《霸王别姬》时，陈凯歌心目中的第一人选本来是尊龙，但尊龙向剧组提出了不少要求，剧组的很多人都觉得受到了冒犯。
加之其他一些人心目中早已想到了张国荣，后来就定为张国荣出演，现在看来这个抉择或许是最幸运的。张国荣的职业能力和敬业精神，既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程蝶衣”，更是成就了《霸王别姬》。
那时候对于《霸王别姬》的赞誉中，大半的光环都在张国荣和陈凯歌身上，但片中其他演员也献上了同样非常经典的表演。
张丰毅饰演的段小楼相比起程蝶衣和菊仙，内心的情感冲突并没有那么强，但张丰毅依然让段小楼的角色成为无法超越的荧幕形象之一。
个人印象最深的是电影后半段，那段特殊时期，段小楼和程蝶衣被打成反动份子，段小楼被众人逼迫揭发程蝶衣的情节。
段小楼和程蝶衣，用今天的话说，一个是人民艺术家，一个是艺术家。人民艺术家段小楼需要的是人民的拥戴，艺术家程蝶衣追求的是艺术本身，甚至是将自己活成一种艺术。他们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时代变革时从不会可怜小人物。
巩俐在进《霸王别姬》剧组前，刚刚拍完《秋菊打官司》，为了追进度，巩俐下了很大功夫钻研菊仙这个角色。找了很多资料和从前的书，了解历史和角色的身份。
最后巩俐也的确演活了菊仙，尤其是面对段小楼说“不爱她”那里，一种纯粹而缓慢的绝望，就像从眼睛和表情里流淌过去一样，非常传神。
对于《霸王别姬》的结尾，小说和电影的结尾也做了不同的处理。
在小说里，程蝶衣和段小楼许多年后在浴室里重逢，两人赤裸相对，回首往事，解开了彼此的心事，从此各自天涯。在电影里，程蝶衣和段小楼在特殊时期之后重新演出“霸王别姬”，漆黑的剧院里，程蝶衣抽出段小楼的剑，自刎而死，就像剧里的虞姬一样。
电影的结尾更残忍，程蝶衣的心结一辈子都没有解开。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结尾，整个故事和程蝶衣的角色，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时至今日，我们很难用一句话来定义这部作品。网上很多影评都用电影里的某一句台词来给电影做定义，与我而言，最适合的并不是那句“不疯魔，不成活”，而是小石头小豆子年幼时，师父说的那句：“人纵有万般能耐，可也敌不过天命。”
三、人间路
在《霸王别姬》后，陈凯歌的风评日渐下降，后来的每部作品都备受争议。最近的综艺《演员请就位》里，陈凯歌的刻薄表现也引起了很多网友的讨伐，和往事的重提。
我们无法对此做出评论，毕竟每个人选择的人生都不一样。但想起从前的《霸王别姬》，那个赤诚的年轻电影人陈凯歌，相信许多人还是会叹一叹气。
张国荣在《霸王别姬》问世后，得到了国内国际空前的认可。直到今天，即使我们不能说程蝶衣是他演最好的角色，但一定能说程蝶衣是他最有影响力的角色。
巨星张国荣在《霸王别姬》问世的十年后，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这十年里，他内心是否还住着那个程蝶衣，没有人知道。
斯人已逝，故人也难见。张丰毅和巩俐功成名就，已经是演员里的一方泰斗，两人的影视作品越来越少，看一部少一部，再也没有那样年轻的日子。
从前那个时代已经完全意义上的消失了，但世界仍在转动。
过去了27年，我们回头再看《霸王别姬》，它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一部里程碑式的华语电影，而是一整个逝去的璀璨年代。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今朝唯当勉励，仅此。（撰文：唐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