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秋天的凌晨寒气逼人，路灯昏暗地照着，停车场的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前来扛包的零工。牛肉面店里也是人头攒动，中途短暂休息的长途司机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他们必须在交警上班之前，从商业学校的三岔路口拐过去。吃了没，我去提个早点，粟彬转头看我的时候，脸不自然地红了一下。楼道里人来人往，几个外地的司机已经端着水杯在信息部的房间里出出进进。靠二楼的拐角处，我看到黑脸写在白色板子上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候马，油渣20T，西安纸板三车（五康，高栏），天水七里墩设备（急，前四后八）……”打开门，站在桌边，用脚尖踢了一下主机的开机键，硬盘一阵闷响，蓝色屏幕上出现一行英文：Checking file system on c:The type of the file sysetm is fat32setup is inspecting your computer`s hardware，紧接着听见光驱发出刺耳的声音。粟彬提着油条和豆腐脑进屋时，我正气急败坏地一次次按下键盘上的热启动……拨通了96888，我把刚才在黑脸门口看到的货物一字不漏地报了上去。我想像着，黑脸盯着电脑屏幕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暴跳如雷。其实只要手里有货物，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窃取信息的，反正层层盘剥之下，怎么也少不了真正货主的信息费。可黑脸和别人不一样。一旦有人利用他发出的信息，他的脸也就愈发难看。老张，天水张家川人，一脸的钢刷胡，说话像打雷，见过一次，合作多次还算顺利。他说给我一百元，有个九米六的高栏，过来拉纸板行不行。纸板属于泡货，虽然货主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往包好的纸板里面加水，包土，可比起别的货物来，还是价格提不上去。他说管他妈五康八康，只要有人给钱，你小子还不赚，你先收你的信息费，如果不拉货，你直接打发他回来找我就行。钱你留下还不行？好在经过话筒处理的声音黑脸一时没有听明白，商量多次后，他很乐意一辆八康收两辆五康的信息费。签单是吴健平领到黑脸的办公室里进行的。司机是酒泉人，个子不高，白白净净，谈吐文雅，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说是他的侄子。黑脸大约猜出是我赚了他的信息费，在收取了两百元的货物差价后，并没有打发人去领着司机装货，而是随手写了一个单子交给吴健平，说装货就在东岗的集散市场。司机临走前，问我能不能带着他去集散市场，金城拥堵的交通和随时神出鬼没的交警让这些外地司机闻风丧胆。既然黑脸不去，怀里刚刚又揣了一百元，望着酒泉司机王应，我也不好意思推脱。打包子的纸板湿淋淋地，小叉车来回敏捷地穿梭在人群和车辆中间。王应看着白白净净，身材瘦小，可干起活来却很麻利。重重的帐篷，高栏上粗长的钢筋，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收拾好。就在叉车伸出长长的臂举起一摞加过水的纸板往车上放去时。有人高举着电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迭声地“抱歉”，西安方面来电话了，由于近期商家无节制的往纸板里加水，一辆三康纸板竟然称了十二吨。收购方提出新的方案，三康一律按五吨，五康七吨，超出部分如果有异议，可以自已卸下来慢慢晒干后再上交。不去，其实要不是急着赶一车拉往酒泉的设备，我也不会来拉纸板，折腾一天半，也刚好够个油钱，如果再下去耽搁上几天，那还不如我空车直奔西安。他笑着摆摆手，没事，这又不是你们的事，不过还算幸运，要是装到一半或者走在路上，再要收到这个消息，可他妈真就太气人了。遇到这么大度的人，我倒觉得刚才担心他退信息费显得鼠肚鸡肠，索性掏出刚装在衣袋里的一百元。谁都不容易，这个就退给你吧，不过黑脸那边的和张大胡子的，退不退就由不得我了。他笑着摆一下手，看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说过不要就不要了，要是你过意不去，那下次我来时，你再帮我免费配车货不就行了。做生意的人讲究早晨的第一单，我原来以为，只不过是生意人常用来套近乎的借口，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对此我深有体会，如果早晨的第一单生意不顺，那么这一天，你只要不赔就算万幸了。路过黄河饭店旁边的电脑配件部，我买了一张XP系统光盘。她眼睛使劲眨眨，小声说，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我们专放“鸽子”。我想起前几天下午打“PASS”时，青春痘女孩说，如果实在没有什么生意，又不打算长久做这行，那不妨学学三楼的“四通”，偶尔放放鸽子。
作者：天云，一个风轻云淡的自由散漫人。爱故事，爱自由，爱荒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