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官器 | 鹅颈瓶

六年前，笔者写过一篇小文《龙泉窑也有鹅颈瓶》，后来收录到个人论文集里。最近又收集到一枚宋龙泉窑鹅颈瓶标本，遂于旧文基础上作一修改增补。

以下两例标本，虽仅留口颈及肩部的形状，但基本能判断其为鹅颈瓶之一部分。

龙泉窑鹅颈瓶标本，是十分罕见的存在。

标本一：撇口，筒形长颈，弧肩。胎色偏灰，黄釉，口沿处泛灰青色，釉面开有冰裂纹，釉水偏薄，有几处明显的缩釉点。

标本二：撇口，筒形长颈，弧肩。黑胎，青灰色釉，釉层较厚，质感温润，釉面也有一些缩釉点，局部有明显的土蚀沁斑。

鹅颈瓶是宋代一种非常优美典雅的瓶式，撇口，长颈，球腹，圈足外撇，其式样的轮廓线条变化有些像玉壶春瓶（尤其早期玉壶春瓶），但颈部要比玉壶春瓶粗，饱满而中正的球形腹也与玉壶春瓶水滴状的胆形腹有异，审美格调绝不相类。

最著名的鹅颈瓶莫过于宝丰清凉寺汝窑遗址发掘出土的“北宋汝窑天蓝釉刻花鹅颈瓶”，该器不仅呈色上是少见的天蓝釉，器身更刻饰折枝莲花，绝无仅有，因此被河南博物馆列为镇馆之宝之一。汝窑之外，南宋官窑亦有烧制，老虎洞修内司官窑遗址出土过多件鹅颈瓶残件，且有大小两种规格，小的20多公分，大的30多公分，尺寸上较之北宋汝窑器明显有所增益，形制上则基本与北宋汝窑鹅颈瓶保持一致，但个别器物也有细微变化，主要是腹部的饱满度下降，颈部比例变长，中正的球形腹重心有微妙的下移，透露出时代审美精神的悄变。汝窑、南宋官窑之外，则基本不见其他窑口烧制鹅颈瓶，南宋之后也未见烧制器例，可以说，鹅颈瓶是宋代官器独有的造型。

北宋汝窑刻花鹅颈瓶  高19.5厘米

河南省宝丰县清凉寺汝窑遗址出土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南宋官窑大鹅颈瓶  高32.5厘米  老虎洞遗址出土

南宋官窑小鹅颈瓶   高22.2厘米  老虎洞遗址出土

南宋官窑鹅颈瓶残件实拍  残高20.5厘米

私人收藏

宋室南渡之初，故都情结深刻，南宋政权的草创基本沿袭北宋，各机构职能的设置也都尽量与北宋制度保持连贯性，更有很多生活习俗和风尚也随南渡的君臣士民带到临安。宋高宗赵构的文艺性情酷似其父徽宗，艺术修养也相当高，很多喜好更是深受徽宗影响，比如对汝窑瓷器的看重。而南宋时，汝窑烧制地已为金人所占，所以南宋官窑烧制类汝瓷器在情理之中，鹅颈瓶从北宋汝窑到南宋官窑的延续即是一类证明。而龙泉窑鹅颈瓶残件的发现，则引人深思：为什么龙泉窑也有鹅颈瓶，北宋龙泉窑与北宋汝窑、南宋官窑又有什么样的内在关联？

龙泉窑虽窑址众多，范围广大，但普通窑口绝无鹅颈瓶产品，其式样无疑来自宫廷。还是想再次引用宋代庄绰《鸡肋编》的记载：“处州龙泉县多佳树，地名豫章，以木而著也……又出青瓷器，谓之秘色，钱氏所贡盖取于此。宣和中，禁庭制样须索，益加工巧。”对于这条文献，业界长期以来的关注焦点是“庄绰是不是弄错了，把越窑的秘色、烧制钱氏贡瓷套到龙泉窑头上了”，这一点我以前的文章有辨析，此处不赘述，我想说的是“禁庭制样须索”更值得关注，如本文所述之龙泉窑鹅颈瓶标本不正是一例实物佐证吗！

其实不止鹅颈瓶，还有多种造型，其形制不见于普通龙泉窑，却与汝窑、南宋官窑相类，其烧制工艺之精湛更是超出想象。个人认为这就是“禁庭制样”的产物，它超越了“钱氏所贡盖取于此”，已不是单纯的贡瓷。这批器物的烧制或与汝窑同时，或在技术上直接承袭自汝窑，甚至又传承给南宋官窑，为南宋官窑奠定了基础。

由于目前的龙泉窑鹅颈瓶标本残破缺失较严重，器物本身无法作进一步论述，期待今后能有更多的实物发现，或有类似发现的可进一步交流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