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荐 | 凡是去办公室的日子,我都觉得很了不起
【书名】家有老爸(Life with Father)
【作者】[美] 克劳伦斯·戴伊(Clarence Day)
【译者】熊亭玉、陈萱、王华丽
【责任编辑】熊亭玉
A
作品简介
轻松幽默的笔调下,作者将一个美国上层家庭的父亲形象展现出来。他强势却又不失柔情;他霸道,却又公正;他有些自私,却又可爱;同时读者也能从书中一窥19世纪末美国纽约的全貌。
根据该回忆录改编的电影由艾琳·邓恩、威廉·鲍威尔和伊丽莎白·泰勒出演。该电影获得了多项奥斯卡金像奖提名。
B
克劳伦斯·戴伊(Clarence Shepherd Day, Jr.,1874年11月18日-1935年12月28日),美国作家和插画家,出生于纽约市,1896年耶鲁大学毕业。戴伊写了许多家庭回忆录,《家有老爸》(Life with Father)是他最有名的自传式作品,后改编为常演不衰的百老汇舞台剧。
C
如果是个雨天,天气不好,父亲就会戴上圆顶礼帽,再穿上黑色的防雨斗篷,里面则是他一贯的燕尾服。(父亲着装通常都很正式,除非天气热,或是夏天要离开纽约到乡下去,他才会穿上普通西装)。如果是个晴天,他就会戴上丝质礼帽,再拿上手杖,他的朋友都是这样。要是在街上碰到了,他们就会抬起握着手杖的手碰碰自己的帽檐,正式地向对方行礼。
我很是羡慕这样优雅有派头的姿势,非常想要效仿,可是我年纪太小,还不能拿手杖。我的衣着简单,一件椒盐色的西装外套,下面是短裤,还有就是八十年代[1]男孩们常戴的那种宽宽的白色伊顿领结,每天出门的时候领结都相当挺拔,洁白无瑕,可到了晚餐的时候就面目全非了。脚下的鞋是黑色的,要么就是系鞋带的,要么就是带扣子的;袜子也是黑色的,只有夏天在乡下的时候我们才穿棕色袜子。
就是这样的一个星期六,虽然阳光明媚,父亲却带上了他的圆顶礼帽。后来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蹦蹦跳跳地跟着父亲从麦迪逊大道走向第六大道,一路上都是赏心悦目的赤褐色的房子[2]。我们爬上了高架铁路的阶梯,站在站台上,父亲和他的一个朋友聊着天,我们等着下一辆火车的来到。
很快拐弯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个短小粗壮的蒸汽火车头,后面是一节无盖的燃料车厢,里面装满了无烟煤,三四节旅客车厢一摇一摆地跟在后面。烟囱帽上喷着白烟。火车司机从窗口斜探出身子。“突—突,突突—突!”火车头一路冒着白烟,鸣着汽笛摇了过来。我们上了火车,悠闲地穿过车厢,父亲找到喜欢的座位,坐下了。
火车朝着城里进发,一路上,有时火车头冒出的烟雾太浓,挡了我的视线,其余的时候我都一个劲儿地盯着那些廉价的红砖房窗户猛看,或者看流浪汉住的公寓,那里面就更有趣了。这些公寓二楼的房间都非常拥挤,可我艳羡那些住在里面的流浪汉。他们看起来随和懒散。什么事都不做,穿着舒适的旧衣服,抽着烟,坐在翘着的椅子上,而椅子背就靠在墙上。如果我是个流浪汉就好了,到了星期五我就用不着把手指刷得干干净净,带上紧紧的白色羊羔皮手套,也不用拉着某个笨拙的小女孩在舞蹈学校打了蜡的地板上打圈儿了。也用不着花那么多钱了。公寓外面大字写着呢,“一晚上,十美分”。
只有和父亲一道进城才看得到这样的景象,母亲总是避开高架铁路。相对而言,这是个新东西,她觉得马车好些。而且,第六大道满是灰烬煤烟,可不讨女士们喜欢。有时女士们购物也会走得比较远,往西会到第六大道,往东也能到列克星敦那么远的地方,但是通常她们只在这两地的狭长地带活动。
到了目的地,我和父亲下了车,置身于乱糟糟的窄小街道上,满街都是男人和男孩,没有女人。要是有一顶女帽碰巧孤零零地出没在人群中,所有的人都盯着看。大多数商厦都很旧,不少大楼还很脏,陡峭的木质楼梯破旧不堪,昏暗的地下室一片忙碌的景象。交易所和布罗德大街上满是这样人群密集的场所,甚至华尔街上也有这样的场所。华尔街和百老汇的南角处是最脏的地方之一。我们路过的时候,父亲就会扬起手杖说:“那就是《姑母拉文妮亚》的诞生地。”
经过检验所,再走过几道门,就来到一栋整洁的五层小楼跟前,我们走上门廊的台阶,这里是华尔街38号,上了门廊阶梯就是父亲的办公室,占据了整个一楼。他在二楼的尽头还有一个小小的储藏室。
办公室里人人都在忙碌,在我看来神秘费解。那位出纳从来不让我靠近他的领地,他坐在一把凳子上,一个抽屉里装着现金,一个保险柜里满是记账本,另一个保险柜里装的是证券,还有一个装满了邮票的锡盒子,他按需发给其他人使用。有一两个簿记员正在巨大无比的革皮账本上记账,字迹漂亮。他们已经取下了衬衣上可拆洗的袖口,叠好放在角落里,换下了他们通常穿的夹克,穿上了黑色的羊驼外套。日后的簿记员或是经纪人,如今还是办公室跑腿的小弟,忙进忙出。西联的邮递员拿着电报冲进办公室。前面的房间里有个长长的桌子,上面放的全是铁路系统发布的盈利和交通状况的报告单。那时候交易所里也就只有二三十支工业股票在买卖,父亲的办公室就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桌子上还放着《商业和金融记事》和《商业期刊》,旁边放着一个黑板,一个股票价格收报机,再有就是四五个长着胡须的男人。其中两个正言辞激烈地讨论着亨利·沃德·比彻[3],另外的人正摇头叹息着劳动骑士团[4]提出的八小时工作制的疯狂方案。
父亲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烧着炭火。父亲把帽子挂在衣帽钩上,打开抽屉,坐到桌子旁。父亲看邮件的功夫,我骄傲地给他拿来两瓶墨水。一瓶是英国制造的墨绿色的墨水,还有一瓶墨水是父亲写的信件需要复件的时候才用,用这种墨水就可以压印复本归档。我把父亲的墨水瓶清理干净,灌上墨水,然后在笔架上放上干净的钢笔。在家里父亲有鹅毛笔,但是在办公室他只用钢笔,父亲没有速记员,他自己手写,公司里好些信件就是他写的。
我在办公室除了灌墨水瓶还有好多事情可做。都很有趣啦,比如说在街上蹦蹦跳跳地跑腿递消息(如今都被电话代替了),还有在职员倾斜的桌面上滚一滚彩色的铅笔,还有就是企图摁响打字机上的铃铛,这玩意儿可是新近才安装上的,非得重要场合才会用上一用,每逢这样的时候,簿记员或是某个办公室跑腿的小弟就会停下手里的工作,把铃铛拉上一拉。
一晃就是中午了。顾客都离开了,股票价格报收机也停止了工作。十二点半的时候父亲就会叫我一起出去吃午餐。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