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之战时鄂州与江夏分别控制不同的人的手里?
《三国志·吴主传》注引《江表传》说:“曹公与权书曰:‘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权得书以示群臣,莫不响震失色。”书中的“吴”是指“孙权集团的势力范围”。东吴群臣其所以“响震失色”,正是由于曹操扬言亲率八十万水军,欲与孙权集团会战于吴地。
《三国志·文聘传》载:“太祖先定荆州。江夏与吴接,民心不安,乃以聘为江夏太守,使典北军,委以边事,赐爵关内侯。”由此可见,东吴的边境与荆州江夏郡接壤。
《汉书·地理志》载:“江夏郡,县十四:西陵、竟陵、西阳、襄、邾、、鄂、安陆、沙羡、蕲春、、云杜、下雉、钟武。”
《后汉书·郡国志》载:“江夏郡,十四城,户58434,口265464,西陵、西阳、(侯国)、、竟陵(侯国,有郧乡、章山本内方)、云杜、沙羡、邾、下雉、蕲春(侯国)、鄂、平春(侯国)、南新市(侯国)、安陆。”
按照二书的记载,两汉时江夏郡的属县大致相同。江夏郡辖地位于大江南北,其中位于江南的鄂县与下雉,其地与孙权的辖地接壤。赤壁大战之时,是刘备、刘琦的控制区域。蕲春县位于长江之北,地居邾县、县下游(当时的邾县即今黄州),按《文聘传》所言“江夏与吴接”,那么江北与吴相接则应是蕲春县。时已控制江夏郡江北地域的曹操既约孙权“会猎于吴”,其作战地点势必已决定在鄂县之东、蕲春县境以下。如果说黄州并非当时本属孙权集团的势力范围,那么远离黄州六百里的蒲圻就更不是孙权集团的势力范围。曹操既然在大战之前与孙权相约会兵于黄州下游的吴地,且文聘已委以边事,即使临时有所变动,其战场必在此上下不远,绝不会更改到六七百里外的地方。因此,战场在黄州不是不可能,而是可能性极大。
《兼析》认为:“陈寿《三国志》吴主孙权传:刘备在当阳被曹操军击败后,‘进驻夏口’,使诸葛亮东下向孙权求救。不久,周瑜与刘备俱进与曹操军‘遇于赤壁’,大破曹公军,公烧其余船引退……备、瑜复追至南郡。可见刘备是在夏口(今之武汉市)驻军,而周瑜与刘备会师破曹操水军的地点必在夏口之西无疑。”
《三国志·周瑜传》载,周瑜在柴桑请命于孙权时说:“瑜请得精兵三万,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显然,“进住夏口”是周瑜的原定计划。《周瑜传》又言:“时刘备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与鲁肃遇于当阳,遂共图计。因进住夏口,遣诸葛亮诣权。”《三国志·先主传》言刘备当阳长坂败后,“先主斜趋汉津,适与羽船会,得济沔,遇表长子江夏太守琦众万余人,俱到夏口。”笔者以为《周瑜传》言刘备“进住夏口”与《先主传》言“俱到夏口”均是指短暂的停留。其理由是西晋人虞溥在《江表传》中记载:“备大喜,进住鄂县,即遣诸葛亮随肃诣孙权,结同盟誓。”又云:“备从鲁肃计,进住鄂县之樊口。”樊口远离夏口将近二百里,位于夏口之东,与黄州赤壁隔江斜对。《兼析》的作者以为刘备是在夏口驻军,显然是错误的。
不独如此,《江表传》在“备从鲁肃计,进住鄂县之樊口”之后紧接着说:“备闻曹公军下,恐惧。日遣逻吏于水次候望权军。吏望见瑜船,驰往白备。备曰:‘何以知非青、徐军耶?’吏对曰:‘以船知之’,备遣人慰劳之。瑜曰:‘有军任,不可得委署,傥能屈威,诚副其所望。’备谓关羽、张飞曰:‘彼欲致我,我今自结托于东而不往,非同盟之意。’乃乘单舸往见瑜。”
依以上文字,可知刘备与周瑜会师的地点是在樊口的下游。不知张先生言“刘备是在夏口驻军,而周瑜与刘备会师破曹操水军的地点必在夏口之西无疑”的证据何在?
笔者以为:刘备与周瑜会师既在樊口之下游,那么,当年大战之赤壁只能在离樊口不远的地方。《江表传》以下的文字即可佐证:
“(备)乃乘单舸往见瑜。问曰;‘今拒曹公,深为得计,战卒有几?’瑜曰:‘三万人。’备曰:‘恨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观瑜破之。’备欲呼鲁肃共会语,瑜曰:‘受命不得妄委署,若欲见子敬,可别过之。又孔明已俱来,不过三两日到也。’备深愧异瑜,而心未许之能必破北军也,故差池在后,将二千人与羽、飞俱,未肯系瑜,盖为进退之计也。”
前段文字,言刘备在樊口,闻曹公军下恐惧,足见曹操离樊口不远。刘备退驻樊口原本是从鲁肃之计,而且是喜而纳之,此处言“恐惧”,足见形势紧逼。此段文字,言刘备亲至吴营,意欲与鲁肃等会语,却遭到周瑜的拒绝,其托词是“受命不得妄委署”,足见东吴军队已处于高度战备状态。又,周瑜既言:“若欲见子敬,可别过之。”证明大战在即。所谓“可别过之”,意即待大战打完再说。倘若大战远在蒲圻,孙刘联军可一同西上六百余里,周瑜、刘备与鲁肃有充裕的时间会语,周瑜在樊口之下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大战既是发生在蒲圻,周瑜非从樊口经过不可,因此用不着刘备亲至东吴军营。从刘备遣使慰劳吴师至“乃乘单舸往见瑜”的两次行动看,周瑜在樊口下游安营结寨之后,毫无西上之意图。又,《江表传》在周瑜言及“又孔明已俱来,不过三两日到也”之后,紧接着强调“备虽深愧异瑜,而心未许之能必破北军也,故差池在后,将二千人与羽、飞俱,未肯系瑜,盖为进退之计也。”这段记载,笔者以为是指孙刘二军初战之前的势态。从刘备不肯系瑜,与关羽、张飞差池在后以作进退之计的畏缩行为来看,初战即将爆发。初战时间是在刘备与周瑜会师之后,诸葛亮尚未到樊口之前的三两天之内,然而三两天时间之内,倘若孙刘联军溯江西上,无论如何赶不到蒲圻赤壁。从以上各点证实,初战只能在黄州江面进行。
《兼析》认为:“又,《后汉书·刘表传》:‘刘备奔夏口……操后败于赤壁。’李贤注:‘夏口城,今之鄂州也。’又云:‘赤壁在今鄂州蒲圻县。’这说明赤壁在今湖北省蒲圻市。此问题早已明确,只是由于唐代诗人未明地理,遂误称黄州赤鼻矶为汉末之‘赤壁’,杜牧在任齐安郡太守时有诗云:‘君看赤壁争雄渡’,就是误指黄州赤鼻矶为‘三国周郎赤壁’之一例。”
李贤,唐武则天之子,生于公元652年,卒于684年,年仅三十二岁。所注原文:“赤壁,山名也,在今鄂州蒲圻县。”张先生以李贤此语为依据,来证明蒲圻赤壁乃孙曹大战之地,显得单薄乏力,难以服人。如果说杜牧也是误指黄州赤鼻矶为“三国周郎赤壁”,则是张先生的大误。
唐武德五年(公元622年),著名学者欧阳询(公元557—641)奉敕编著《艺文类聚》,历时三年成书。该书卷八十·火部载:“《英雄记》曰:‘周瑜镇江夏。曹操欲从赤壁渡江南。无船,乘排从汉水下,注浦口。未即渡,瑜夜密使轻舡走舸百所艘,艘有五十人移棹,人持火炬,火燃则回船走去,去复还烧者。须臾,烧数千排,火大起,光上照天,操夜去。’”《隋书·经籍志》云:“《汉末英雄记》,八卷,王粲撰。残阙,梁有十卷。”
王粲,东汉“建安七子”之一,赤壁之战的当事人。裴松之为《三国志》作注,引用《英雄记》中的资料很多。王粲既言“曹操欲从赤壁渡江南”,可见赤壁位于长江北岸。从曹军“下出汉水,注浦口,未即渡”的文字来看,赤壁位于汉水入江处的下游。汉水入江处斜对夏口(今湖北省会武昌),赤壁显然是位于夏口的东边。张先生认为江南的蒲圻赤壁系孙曹大战之地,不知对此如何解释?
杜牧乃文史世家的后代,生活在晚唐时期,一生注重研究“治乱兴亡之迹,财赋兵甲之事,地形之险易远近,古人之长短得失”,从杜牧《赤壁》诗“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文字来看,杜牧是通过考证出土折戟才断定大战是发生在黄州。张先生认为杜牧是误指黄州赤壁为孙曹大战之地,其证据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