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为皇帝着想的方式,可把雍正吓坏了
雍正六年六月十八日,从湖南巡抚升任江西巡抚的布兰泰,写了封奏折谢恩——
奉特恩调补江西巡抚,臣闻命之下,感激彷徨,涕泗交集。容俟新任抚臣王国栋到楚之日,将地方情形利弊并臣任内办理未完事件详悉交代,决不敢稍有遗漏……
雍正批了几句话——
览。勉为之,慎为之。似你学问才情平常些的人,万不可自恃,凡事勤问多学,不但不得错失,抑且日增日进矣。
什么意思呢?
说白了,就是你布兰泰啊,也不是啥才华横溢之人,水平一般吧。所以啊,到了江西,千万不能刚愎自用,觉得自己很厉害,要多学多问多听,才能减少出错,还能有所提升。
看起来,雍正对这布兰泰的评价很一般。
但从名字看,我们可以知道,布兰泰乃是旗人,据《雍正实录》,可知他“世袭云骑尉”。
查了下,云骑尉乃是正五品的武散官。想来,他的父祖应当是在清朝打江山的过程中,立下了很多战功吧。
一句话,虽然布兰泰不是什么高材生,却比有文化有水平的更进一等——
(清朝剧照)
他是自己人。
怎么能冷落了自己人呢?
所以,他也算是一路高升。
雍正二年,由户部郎中升为山东布政使。
雍正三年九月,接替进京的陈世倌——也就是民间传说里乾隆皇帝的生父——代理山东巡抚。
雍正三年十月,授为山西巡抚,调任湖南巡抚。
雍正五年四月,加户部右侍郎,仍然署理湖南巡抚。
雍正五年五月,授为江西巡抚。
然后,就有了前面我们看到的那封奏折。
从以上可知,四年时间里,他从户部司级主管变成巡抚,还兼任户部的副部级职务,升得还是挺快的。
然而,到了江西任上,他的好运气却到头了。
之所以如此,跟他在江西做的几件事有关。
《雍正实录》记载:
雍正五年十一月,布兰泰参了原任抚标游击现任蔚州参将裴魁一本,说他冒领“马粮二分,步粮三分,守粮六分”,请求将之革职。
雍正看完奏折,心里有点奇怪,这事并不大啊,都是以前的陋习,大家都是这样搞过,比起主动贪墨,有损国计民生,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他御笔朱批:
该上司等应预行严饬,令其悛改,为国家爱惜人才。若切加训诲,仍不遵奉,则当参革治罪。今布兰泰到任伊始,尚未教导属员,遽以空粮几分,将裴魁参奏,未免过刻。若督抚等皆如此参劾,恐有用之才,受微愆之累,而不得改过自新者多矣。
朕念裴魁从前效力,从宽免其究问,著降三级留任,朕此番降上谕日将裴魁宽免,深恐各省武弁等克扣兵粮,而该管上司等,徇情宽纵者,由此渐多。若照例将裴魁治罪,则又恐各该上司以北事参处为是,因而刻意搜求,使可用之员,遽行黜革,实属可惜。
从这两段话,我们可以看出雍正帝矛盾的心情。
若以这种大家都曾犯过的小事处罚了裴魁,则以后各官员很可能故意搜罗属吏的过错以邀功,导致人人自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没人肯实心干事。
若巡抚都报上了来,虽是历史遗留问题,但也查有实据,不予处罚,这些将官们很可能觉得皇上不把这事当事,从而狮子大开口……
(清朝武将剧照)
过了一年,布兰泰又有封奏折。
——清江县知县牛元弼于需雨之时,并不亲身祈祷。屠宰甫禁旋开,张筵唱戏,政务不理。临江府知府吴恩景代为隐饰,请一并革职。
他认为知县没有在天旱求雨之时虔诚以待,屠宰禁令一开,马上搭台唱戏,本职工作做得不好。他去问责,知府又替他掩饰,所以,要求将他二人一并革职。
这次,雍正的批示是,如果县令真那么不堪,你为何不早奏报?再说了,就算知县犯了大错,知府有失察,按例也不是革职啊。你这既违反规定,简直还有作威作福之嫌。
种种情况,加上布兰泰平时奏折里的一些说法,使得雍正对他有所警惕,且还收到了江西布政使参劾布兰泰的奏折。
于是,当年七月,以将他升江苏巡抚之名,让其进京。
十一月,王承烈亦进京述职,当面告诉了皇帝布兰泰在江西的所作所为,雍正终于彻底发泄了——
他在上谕里说到——
王承烈奏称“布兰泰在江西巡抚之任,每事过于严刻,朕因著令来京,面加询问。布兰泰本一微末之人,朕因其居心谨慎,操守尚好,是以历任擢用为湖南巡抚,后见其居官办事,识见褊小……伊到江西后,复蹈故辙,并无改悔之念。伊两任内所办之事,所奏之摺,朕见其苛刻琐细,不知为政大体,朕随事切加训诲……
伊奏称臣在江西所办事件,往往从重从严,待皇上敕改,使恩出自上。朕一闻此语,心中为之战栗,不觉汗流浃背。夫办事之道,惟在秉公得理,中正无偏,今有意严刻,先为过甚、以待折中……朕又安从逆料其有心过严、而事事皆为驳正乎……布兰泰深负朕恩,溺职已甚,著革职”。
这两段文字虽为文言,却并不难懂,说白了,就是布兰泰故意事事卡得很严,动不动就要将下属革职,刻薄寡恩,其实是有意的。目的是让皇上批示“减刑”,以让那些被弹劾的官员能感恩皇帝。
用现在的话说,布兰泰简直是心机婊啊。用心如此深刻,连素来自负的雍正皇帝,都感到冷汗直流。
这汗不但为竟然有人算计自己而流,还为那些真正被布兰泰参掉了官职的人而流。
(清朝剧照)
毕竟,雍正再英明神武,也不可能事事都调查清楚,不免挂一漏万,保了裴魁、牛元弼,却很可能已革掉了张梁王自清。让裴、牛二人对我感激涕零,却不知道被那些因小事被革的人骂成怎样……
这个布兰泰,在赌自己的心思能被皇上猜到。可聪明如雍正,也是在一再追问之后,才晓得的。
这不是替皇上施恩,简直是在害朕啊。
布兰泰被革职之后,虽然未再授实职,雍正仍让他以钦差身份到地方办了一些事。
到了乾隆时期,他又成为镶红旗蒙古都统,后来做到直隶提督,官居从一品。比在雍正时还高,可谓满血复活。布兰泰于乾隆十七年去世,赐葬,加谥号。
尽管雍正对他评价极差,但前面说了,毕竟还是自己人,乾隆也待这个前朝旧臣不薄,使之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