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A218：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读《马家辉家行散记：温柔的路途》

文/望月听雪

“引清风，邀明月，去来兮。省多少闲是闲非。临山近水，近些松竹向些梅。”从古至今，多少文人墨客，畅游天地间，寄情山水间，“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作为一代文学大家，出生于书香世家，耳濡目染，自小看惯了稿纸铺开搦笔作文的场景，随着长大，生活中亦开始了不止眼前的苟且，踏风远行，拥有了“诗意和远方”，且行且铺陈开笔墨书砚，记录下一路的风景，也一并记录下所思所感，无限风光在字里行间。“旅途是为了迷路，迷路是为了遇见美好。”

——慕古长沙：我的灵山，我的凤凰

“凤凰城里凤凰游，人自堤行江自流。笑语时传浣沙女，轻波频载木兰舟。衣牵石巷青如染，光映廊檐淡若浮。遥望危崖红树上，片云飞去那山头。”

笔者从长沙奔向凤凰的路途上，不无想起沈从文关于边城的描写，沈公的小说散文，“他笔下的白河与青山、渡头与小船，他的乡亲父老，他的婶娘侄女，都像永永远远活在四时斯土，任谁去了凤凰，只要读过沈从文，都会说，嗯，这场景这人影，仿佛在哪里见过。”

今天的凤凰有沈从文故居，还有沈从文墓地，他隔山隔海地将自己依然埋葬在这片生长的故乡，作品里满满的故乡情，便是他的乡愁了。“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这四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是“从文让人”。

“湘西边境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的大河。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则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小溪既为川湘来往孔道，水常有涨落，限于财力不能搭桥，就安排了一只方头渡船。”

“茶峒地方凭水依山筑城，近山的一面，城墙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临水一面则在城外河边留出余地设码头，湾泊小小篷船。船下行时运桐油青盐，染色的棓子。那条河水便是历史上知名的酉水，新名字叫作白河。白河下游到辰州与沅水汇流后，便略显浑浊，有出山泉水的意思。若溯流而上，则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见底。深潭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长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秋冬来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不朗然入目。黄泥的墙，乌黑的瓦，位置则永远那么妥贴，且与四围环境极其调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实在非常愉快。一个对于诗歌图画稍有兴味的旅客，在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作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厌烦，正因为处处有奇迹，自然的大胆处与精巧处，无一处不使人神往倾心。”

凤凰古城，《边城》里最温柔的一隅，吊脚楼、青石板，雾里看花般的云山雾绕，远离尘嚣的静谧安宁，如诗如画，淡而忧伤的美，烟雨迷离中的小城，如水墨丹青，如梦似幻，恍若隔世的恬静，浑然天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就是浪漫诗意的古城赋予他的朦胧气韵，最美的民国情话，一如溪水小河般缓缓流淌而出。“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凤凰西南，有一山酷似展翅而飞的凤凰，古城因此而得名。”“在时光的隧道里，凤凰古城仿若只是静止在那里，定格了百年。走进凤凰古城，每一扇窗户里都有一种闲适的生活，纯朴久远。”

一如自序中所写，“曾有三四个星期，每周末从香港飞往长沙，参与湖南卫视的竞赛节目评审工作，顺带到张家界和凤凰走走。过了好些年，我仍常想起凤凰古城的午夜巷道、张家界的凌厉山岳，以及我每天都去的咖啡店，坐在包厢里，点一壶蓝山咖啡，抽一支雪茄，施施然在稿纸上爬行写作。宁静的午后，有时间停顿的感觉，我遂不免想象，如果时间真能停顿在那个定格，未尝不是一个美好的结局。”“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一个男子，一个女子，一个女孩，继续在地球上走走停停，用镜头拍下沿途景象，用文字写下旅途心情，享受'旅途是为了迷路’，发现'迷路是为了遇见美好’。之后还有没有，无人知晓，因为女孩已经长大，已经开始找寻属于自己的旅程。他们从此懒得出门，美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但也都留在这些书里，所以，其实，永不过去。”这些“琐碎遭遇与当下感怀，之于我，都是抹不去的温馨印记，而之于读者，如果能够稍有启示或触动，即为书页以外的另一种温柔，是值得铭记的好路途、好缘分。”

“《温柔的路途》全新增补版是小马哥携妻女行走在国内及东南亚的行旅散记。也许这将是小马哥人生的最后一本游记，因为他们的小女孩儿长大了，不再同他们一起行走，于是他们也将停下行走的脚步。”

       “陆游诗云：'倦马投孤驿，一峰青压门。’家辉的旅行随笔，就是这种况味，丧着丧着，猛抬头，前路横亘一种生猛，令他振奋，这振奋也让我们不悔开卷。”——史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