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六部之麦克阿瑟鏖兵巴布亚(十八)

位于伊米塔岭的澳军完全未曾料到,一路高歌猛进的日军竟然会转身撤走,堀井的撤退完全达成了突然性。接到撤退命令之后,日军仅存的士气完全丧失。进攻时翻山越岭虽然艰险,但心中始终有目标存在,现在撤退行程因完全失去希望而倍感艰辛。记者冈田清三说,日军士兵的士气一直是靠荣誉感来维持的,现在他们必须麻木地开始撤退。他们一旦接受了痛苦的事实,就立即被求生的欲望所俘获。每个人都想走得更快,他们走过同伴的尸体,那是9月初的战斗中留下的,现在已经爬满了蛆虫。第四十一联队第二大队大队长小岩井少佐如此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我们的身体极度疲劳。因为没能吃到足够的大米,所有人都步履蹒跚,看上去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一样。行军十分缓慢,我们沿着石阶而行,每一步都气喘吁吁。尽管有少数勇敢的士兵克服了困难,但大多数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他们的眼中含着泪水,我的心中满怀伤感。”

日军的撤退还算顺利。10月4日,第一四四联队主力抵达科科达。一直带病指挥的联队长楠濑大佐病重不起,堀井下令将其送回后方,第一大队大队长塚本中佐代理联队长职务。同日返回布纳地区的第四十一联队已开始部署滩头防御。

9月19日和21日,瓦西少将的第六师司令部和第十六旅陆续抵达莫尔兹比港,第十七旅受命进驻米尔恩湾,第十九旅则驻守本土达尔文港。在将第十六旅暂时划归艾伦少将的第七师指挥之外,第六师余部将全面担起莫尔兹比港的防务。

追击日军的任务由艾泽尔准将的第二十五旅承担,该部兵力共2624人。24日,师长艾伦少将亲临伊米塔岭。26日,澳军以维希中校第二十五营居中,布特罗斯中校第三十三营、邓巴中校第三十一营为两翼向伊奥利贝瓦挺近。翌日傍晚,澳军对日军阵地实施炮火准备,对面竟然悄无声息。因日军主动撤出,澳军三个营在28日傍晚全面收复伊奥利贝瓦。艾伦据此认为,日军主动撤退是他们之前顽强抵抗的结果。

麦克阿瑟同样未料到前线出现的戏剧性变化,对澳军轻松收复伊奥利贝瓦并未盲目乐观。此时老麦最担心日军在瓜岛取得胜利,随后全力投入巴布亚作战。10月1日他颁布命令要求澳军乘胜追击,将日军赶至库姆西河以东地区,同时收复日军暂时盘踞的古迪纳夫岛,确保盟军的侧翼安全。在完成上述目标后向巴布亚东北海岸挺近,一举围歼日军于戈纳、布纳地区。目前困扰盟军的主要问题依然是补给,布莱梅命令前线第二十五旅和第十六旅继续沿科科达追击,尽快夺取科科达山口和机场,以便实施补给空投。

10月1日,澳军第二十五旅以第三营为先锋向北攻击前进,沿途发现不少遗弃的日军尸体。小道行军极为困难。即使没有日军阻击,先锋营一天也只能走1500米。每天中午定时的暴雨将山路完全变为了泥浆。在一处山头,工兵用木头铺就了2000级台阶供攻击部队行走,并美其名曰“金梯”。这一记录很快被另一个山头的3400级台阶打破。每一级台阶约60厘米高,几乎每爬三级就要摔一跤,路边根本没有可喘息的地方。一名澳军士兵沮丧地说,“你只听到自己的腿在嘎吱嘎吱作响,前边的路无穷无尽,好像生下来就在爬台阶似的。”

10月2日13时,第三营尖刀连顺利进驻梅纳里,稍事休整后继续向艾弗吉挺近,一路未遭任何抵抗。营长卡梅伦少校汇报说,在伊奥利贝瓦和瑙罗之间曾有2000日军驻扎过的痕迹,可以看出他们已在吃树皮、杂草充饥,到处可见的便溺预示着军中可能在流行痢疾。4日下午,尖刀连抵达空无一人的艾弗吉。从曾为日军服务的土著人处得知,日军大队人马已经撤往科科达。随后两日,卡梅伦的第三营和梅森少校——他已接替病重的维希中校——的第二十五营先后进驻梅纳里。

“该死的山道”受到的诅咒比敌人还多。“湿漉漉”——这是澳军士兵对雨季的形象称呼。5分钟内下25毫米大雨并不鲜见,蒸笼似的山坡酷似地狱。潮湿、疟疾、丛林疮、嗜血的蚊虫和食品短缺成为这场“世上最艰苦战斗”的现实写照。军靴仅穿一周就烂成了破片,士兵普遍患上疟疾,裸露的手臂和腿部长满了可怕的丛林疮,引来成群蚊蚋日夜叮咬。食品总是短缺,第五航空队每天空投的给养——士兵们嘲笑说“饼干箱掉下来了”——掉得到处都是,往往要深入丛林去找,而日军狙击手或掉队伤兵很可能就躲在那里。“昆虫的生活,从蝎子到蝴蝶给人印象很深,”澳大利亚随军记者乔治·约翰逊生动记述了他称之为世上最艰苦的战斗,“这只是暂时的,最后你逐渐对所有植物和动物甚至日本人都失去了兴趣。你的思维程序只让你意识到一件事,那‘该死的山道’”。在艾弗吉附近一段泥泞、散发出腐尸恶臭的小道上,一具日军士兵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一幅简易担架上,身上已经没有肉,白骨爪子从破军装的袖口向外伸着。每名拖着沉重脚步走过的澳军士兵都会停下来去握一下那唬人的骨头手,“你运气真好,伙计!”然后继续艰难迈步向前走去。

10月8日,澳军先头部队终于在米奥拉和坦普尔顿山口之间与日军殿后部队相遇。当天傍晚澳军对日军后卫部队的攻击未获进展,第三营和第三十三营随即在米奥拉驻扎下来。艾泽尔下令放慢进军速度,他担心推进太快补给无法跟上。7日他电告赫林中将,前线补给短缺急需空投,每天不能少于5万磅。11日,艾泽尔令第三十三营攻取坦普尔顿山口。

艾伦少将率第七师司令部刚刚进驻梅纳里,就收到了布莱梅中将发来的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文,质问既然日军抵抗微弱,为何推进速度如此之慢?如果觉得任务过于紧张,他可以派人前来接替他的师长职务。艾伦一边就补给问题和布莱梅争辩,一边严令艾泽尔加快推进速度,同时派一个营进驻爱奥拉溪口,尽快控制阿罗拉取得空投场。刚抵达前线的第十六旅负责守卫米奥拉,在当地建成一个可供小型飞机起降的机场后快速向前推进,越过第二十五旅阵地追击日军。

10月12日,第三十三营和第二十五营联手向坦普尔顿山口发起的进攻再次遭到顽强抵抗。日军利用茂密的灌木和竹林掩护居高临下进行狙击,澳军多次进攻均无功而返。战至15日,弹尽粮绝的日军逐步撤离阵地,澳军三个营于16日下午占领坦普尔顿山口。第二十五营侦察兵库克一等兵在巡逻时发现了一大块熟肉,但那股飘进鼻子里的异味让他差点吐出来。他将肉带回营部交给了军医多南。多南之前曾鉴定过一大块肉,是从一种大型动物身上割下来的,具体是哪种动物目前无法断定。多南再次仔细观察库克带回这块肉的皮下组织,然后他告诉库克,“没你的事了,归队去吧。”随后他在报告里写道,“这块肉无疑是从人体上割下来的。”两天前另一位军医科隆比中尉也发现过三具澳军士兵的尸体,他们的致命伤分别在头部和胸部,但大腿和小腿上的肉都已被割走了。

10月17日,艾伦在米奥拉设立了前敌指挥部。当天他再次收到布莱梅发来的催促电报,称麦克阿瑟将军对前线伤亡轻微的情况下进展如此缓慢极不满意。布莱梅敦促艾伦尽快夺取科科达机场,并强调“目前日军显然是以劣势兵力在阻挠澳军前进”。艾伦回电进行辩解,在强调补给不足的同时说明日军阻击正在不断增强,糟糕的地形和热带瘟疫导致部队非战斗减员日益增多,第二十五旅非战斗减员730人,几乎达到总兵力的三分之一。艾伦的说法符合事实,起初担任阻击的仅堀江一个加强大队。但在澳军发起大举进攻时,撤退中的桑田第三大队奉命转身与堀江一起阻击。10月13日,塚本又率第一四四联队主力前来支援。到20日,澳军面对的已是日军整整一个联队。经过半个月行军作战,第二十五旅的三个营已精疲力竭,确实到了该调换的时候了。20日清晨7时,第十六旅旅长劳伊德准将从艾泽尔准将手中接过了前线指挥权。截止被第十六旅替换为止,第二十五旅亡68人伤135人的数字虽不算太大,但非战斗减员达到了惊人的771人。

科科达小道黄金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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